《铐子》(二)(12)
李炳奎去电影院是从不买票的,可是他也穿便服。那次在电影院,据说是他故意设的局,让二妞偷了自己的钢笔。二妞在人的记忆里是舞女,怎么又成了小偷呢?她没有偷过东西。可是,李炳奎有一阵跟我说的是另一个版本。
李炳奎的钢笔是派克笔,这是他四处作报告时,河北的一位副厅长送他的,说是对打匪英雄的奖励。说是除掉刘昆这个惯匪,是为河北人民办了件大好事,英雄配金笔。
派克笔那时候值钱。李炳奎那次从二妞身边走过时,故意把笔弄得老高。二妞想,你这不是找偷吗?
丢了以后得找啊,告诉在影院里混的,以后也成了线人的麻鹰儿,说必须三天找到。不到三天,那个麻鹰儿就把二妞找着了。过去的小偷偷了贵重东西以后不能当时出手,这是有规矩的,等没事以后才能出手。可是二妞不懂啊,更没有想到,这次她是偷到警察头上了,特别是偷到李炳奎头上了。
李炳奎那天穿得很干净,把二妞约到了一个茶楼里,还让她喝茶。二妞很纳闷儿,想这警察要干吗?
那时候,偷钢笔叫拔塞子。
李炳奎问二妞:“我的派克笔呢?”
二妞不说话。
李炳奎笑了,说:“跟我这儿拔塞子?”
二妞说:“我犯困,听不懂你说的话。”
李炳奎说:“现在人人学文化,你要是愿意好好学,这笔算大爷我送你的。”
二妞怒了,说:“占谁便宜呢?”
李炳奎说:“就是送你了,我不要了。”
二妞看他这样说,也松了口气,说:“你是雷子吧,看你像雷子。”
那时候管警察叫雷子。
李炳奎又笑了,说:“谁说的,我是工程师,天安门就是我设计的,你信吗?”
二妞也笑了,说:“你肯定是个雷子。”
李炳奎也笑了,说:“对呀,我就是人民的雷子。”
二妞笑了,他喜欢李炳奎的油腔滑调、油嘴滑舌。
当然,这是一个版本,是李炳奎开始告诉我的。以后他自己也不承认了。公安局系统传了几十年的,就是这个版本。还有一个版本,也是他告诉我的。后来,他说他忘了跟我说过这个。我再说说那个版本。
40
李炳奎和我第一次遇见二妞,现在想起来还是跳舞。
有一天,我们出探回来,骑着自行车走到了离队里不远的一条街上,看见路边电线杆子上贴着一个告示,舞女教跳舞,我们就去了。
那舞女叫二妞,听说是国民党小官的一个小老婆,这个国民党小官顾不上带着她,自己跑到台湾去了,她就留下当舞女了。
她开个小舞场,算半个暗店吧,我们因为经常要通过这些地方了解社情,所以,也没有立即取缔。她在这条街上租了三间房,在报纸登着:学跳舞一个月十万块钱。
那时的十万块钱相当于现在十块钱。朱绍臣说你们学跳舞去,看看能不能在那儿发现些刘昆的线索。那时候刘昆不是还没有抓住嘛。
当时我的身份是当铺的二东家,从山东老家来,现在解放了,在这做买卖。没事儿,学跳舞,正经一个公子哥儿吧。可是我老是觉得自己不像,就装呗。
但李炳奎不一样,他一去呀,二妞就认为他是财神爷,热情地教他。在她那儿学跳舞的人挺多的,我们其实没太多的钱。前面说了一般就是小米。
我就这十万块钱哪,二妞一看没油儿,就说教会了,你跟别人跳吧,就把我甩了。
我们到她那儿去了几次,发现了一点刘昆的线索。刘昆跟我们进入的这家当铺有来往,对这个店小二也熟悉,他几次销赃都在这儿。这些情况都是在这个小舞厅得到的。可是,我们去她那儿,说心里话,有时也真的不仅仅是为了工作,也想看看她,也想学学跳舞,毕竟是年轻人。她把我们忘了,我们却记得她。
《铐子》(二)(12)
铐子
王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