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川 第三章(1)

白瑞良这年才十九,家里行四,人号白四公子。白瑞良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白瑞君在省城念完书又到报馆做事。姐姐白瑞云在省城培文学堂念书。还有个二哥在南方做买卖一直就没回来过,不知因为啥,他家里从不提还有个老二,村里人也不问。父母身边只有白瑞良,白瑞良让家里宠得像个金蛋蛋,要星星不敢摘月亮。

白家在渭阳拉起了一支乡团,有一百多号人,白瑞良当乡团总,团副是他爹白兰田,咨议是他爷爷,说保境安民,实际就跟隗守堂为梅红争风吃醋互相斗气。

白姓早先在西柳坡聚族而居,后来白瑞良家发迹,就搬出村子在渭阳城关盖了大宅院。三怪跟瑞良年纪相差一两岁,沾亲论故按辈分,三怪却要把白瑞良叫四爸。四爸就是四叔。

这辈分不知咋算的,三怪爹曾说,有钱大三辈。人家是东家,咱是佃户,三叔二爸叫,结果转来几代,就论成了辈分。

白瑞良祖上曾在南方做官至道台,告老还乡拉了满满几车黄白物回来,在渭阳盖房置地开买卖,有布庄茶庄银楼。家里又先后捐了官。白家就从诗书耕读人家,变成了官商合璧的渭阳豪门大户。

到白瑞良这一代,家里有钱有势,惯下白瑞良纨绔做派,整日架鹰引犬呼朋唤友,酒醉肉饱,横行霸道侵扰四乡街里,弄得人人不耐其恶少习气,人见人躲狗见狗吠。

吃喝斗牌也就罢了,白瑞良自十六七年纪落个好色毛病,家里丫环使女厨娘浣妇,轻则动手脚,重则剥衣裤。

自家里女人你祸害吧,大街上也常撒野耍蛮,大姑娘小媳妇让他看上,死活都要弄上手。村姑乡女耍得厌烦了,就耍上了戏子,看上二杰班子里的梅红姑娘。

二杰的银碗儿腔十红班,没时没晌四乡跑场子,带着几本戏凑集赶会。

人说西北地方戏粗犷甚或粗蛮,说南方文戏娇柔绵软委婉,却不知银碗儿腔一样能听得人酥软醉麻,更不知南方那些文戏软戏绵戏,究其根都是源自秦之戏秦之声。

银碗儿腔戏柔,人亦娇。戏班里年轻女戏子,平日里也往往学得娇羞妩媚身姿婀娜,说话柔声细语,举手投足女人气十足,充满娇柔小女子诱人魅力,招惹不少富家大户像采花的蝶吃蜜的蜂,嗡嗡嗡盯着女戏子转。

有一年二杰带着十红班到了渭阳,白瑞良一眼就看上了梅红,就想把班子包养下来做白家班。

白瑞良他爹动怒,你听戏就听,耍戏子就耍,还要家里养戏班!诗书人家开起了青楼窑子。

白瑞良就包场子,跟二杰说渭阳这边逢集有会,十红班跑到天边也得赶过来唱。唱一场我给你三块现洋浇口。

二杰一听当然高兴,一来他惹不起白家,二来他这班子啥时候能一场挣三块现洋的浇口?

二杰江湖中人,明白你白瑞良图啥,你不是喜欢听戏,只是喜欢戏子。戏班主都是花钱买几个小丫头,打小调教,练功踢腿拔筋,吃许多辛苦,盘磨成顶梁柱,就指着几个粉角儿撑台子。二杰早看出白瑞良打梅红主意。

白瑞良啥人性?狗吃猫抓的货,胡拱乱刨祸害几口就撒手乱扔。前有别人班里一个姑娘让他看上了,搞到手还迎进家里做了小,一年半载没了滋味,家里要把戏子赶出门,他就送给一班狐朋狗友去祸害,耍够又卖给榆林北边贩牲口的北番子,把人家姑娘折腾成要饭婆,谁敢想曾是戏台上金银大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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