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柳杉俯身趴在这堆钱上，她闻到了纸币的特殊气味。那是在周转流通中对人类多种活动气味的总体吸纳--它们经过了无数只或干燥或潮湿的手；它们出入于形形色色的餐厅、酒吧、旅馆、影院、商场；它们在机场、车站、码头被男男女女的体味所包裹；不管是政客学者渔夫农人，还是小偷妓女毒犯以及其它，无论身份，不分贫富，所有人类的气味全都在这个被称作纸币的东西上融合为一。
显然这堆钱远远超出父亲的收入，即使他老人家不吃不喝不做任何花销，也不可能攒出这么多钱。这堆钱也不大可能是她那身为广厦置业董事长的哥哥乔云实的。房地产开发属资金密集性产业，哥哥的钱通常会在周转之中，而且多在银行间进行转帐，不大可能也没必要将这么一大笔现金放在家中备用。无论如何，父亲书房里出现这么一大堆钱很不正常，非常非常地不正常。
几分钟后她迅速行动起来。先是将所有通向院外的门窗做个彻底检查。这座建于殖民地时期的老房子年代久远又疏于维修，多个窗户的合页和插销都已生锈受损，必须尽快更换。她手脚麻利地忙碌着，把坏了的门窗用铁丝暂时拴牢，把被翻乱的房间恢复原样。眼下最要紧的是藏起这堆钱。她在这幢房子里有一个专属的秘密角落，是一个带玻璃天窗的狭小夹层。上中学时她常会躲在那里读一些父亲不让她读的书。她将装钱的纸箱子全部塞进去后，又担心起来：那个叫苏菱歌的臭女人知不知道这堆钱的存在？
哥哥的生意伙伴邓秋阳带着一张１８寸比萨饼上门来了。乔柳杉惊叹美式饮食文化的长驱直入，连海川这样的中国三线城市都被抢了滩登了陆！听到有人潜入乔家小院，邓秋阳反应激烈，责怪她为什么不立即给他打电话，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他。天光已暗，他打着手电在小院各处查看，拍打着年久失修的门窗直叹气。后院院墙的一扇窗户没了插销，他拿来木筷临时顶替一下，说搞不好那贼就是从这里进来的。邓秋阳感慨不已，说谁会想到海川市委书记的官邸竟会如此老旧！其实市里一直想要维修，都被你爸拒绝了。乔书记是个好官哪！海川人民都说，现如今像他这样廉洁无私的领导干部，打着灯笼也难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