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过一篇散文,题目叫《对联》。文章在本市报纸上发表以后,反响倒不小。有趣的是,许多人对其他东西似乎都没有记住,记住的仅仅是里头的一个细节——
二○○四年春节,我给自己的家门口写了这么一副对联:“此人物不香不臭,其文章可爱可憎。”这副对联贴出后,跟往年一样,很少有人注意,家门口显得很平静。但有一天,一群小姐经过我家门口,竟站住认真看了,并掩着嘴吃吃笑出了声。
自此,不少熟人碰见我,一提及我的文章,总爱举出这个细节,并总爱笑着嚷嚷:“哈哈哈,小姐掩着嘴吃吃笑出了声,好玩,好玩。”我的妻子也一样,许多熟人碰见她,有时说到我的什么事,他们突然会冒出一句:“你的老公真有意思,什么对联,什么小姐,太好玩了!”
妻子痛恨小姐,她最不爱听人家把我与小姐联系在一起。因此,她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你以后不要再写什么小姐了,否则,人家见灯便是火,乱说一气,你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我写过好几篇讽刺小姐的小小说,为增强其内容的真实感,我在文章中爱用第一人称“我”来叙述故事。结果,这些小小说在本市的刊物、报纸上发表以后,不少人对号入座,误以为文章中的主人公就是我,并据此大发议论,有说我思想很解放的,有说我做人做得很真的,有说我平时假正经的,有说我背后说不定有什么名堂的,等等,让人啼笑皆非。一次,有位熟人甚至问我:“你写过一篇文章,叫《伤心酒廊》,说里头有位小姐要陪你喝酒,帮你解忧,这事太有意思了。你能否告诉我,伤心酒廊在哪里吗?”
我笑了。我说,这是小说,里头的人和事统统虚构,全是假的呀。
熟人也嘿嘿笑了。自然,他有些尴尬,可我真的很伤心呢。
由于我的身份使然,本市报纸采用我所写的小姐文章,胆子还是比较大的,尽管他们有时乱砍一气,把我的文章整得惨不忍睹。然而,我把这类文章寄给温州的报社,却一律被枪毙了。一次,《温州晚报》文艺副刊编辑为我说话,坚持要发表我的散文《半夜“鸡”叫》,结果与主编发生争执,主编很会做人,他让这位编辑转告我,不要为难我们了,你索性换条稿子吧。
说真的,小姐这个话题太不好说了。
时下,小姐的生存状态已成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社会上各种议论层出不穷。
有人说,小姐最可恶也最可爱。可恶的是,她们伤风败俗,污染了社会环境,拆散了天下多少家庭!可爱的是,现在的企业老板、要害部门的干部有几个不养小姐?多年前,我去上海一位朋友的公司参观,朋友是位大老板,他告诉我,他的助手胡某,竟有编外老婆七个,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坐一桌,说说笑笑,十分热闹,而且,大家相安无事,从不斗嘴打架。胡某和他的编外老婆相处如此之和谐,你说小姐不可爱吗?
有人说,小姐是暴富群体,也是弱势群体。一方面,她们出卖色相,来钱快,过着不劳而获的寄生虫生活,另一方面,她们绝大部分来自农村,家庭贫困,而她们在外面当小姐,道路上充满陷阱,性病、劫掠、谋杀,是悬在她们头上的三把利剑。的确,她们今天可能珠光宝气、醉生梦死,而明天说不定就恶病缠身、生不如死或枯骨一堆、魂断他乡。
有人说,小姐最可耻也最争气。最可耻的是屁股当脸蛋,出卖色相,要钱不要脸;最争气的是不靠爹,不靠娘,不靠人民政府,就靠自己的“自留地”,走身体致富的道路。不是吗?比起那些靠贪污受贿、敲诈勒索、偷窃抢夺等非法手段而敛财致富的人,她们似乎要争气得多!
……
说真的,一声叹息,小姐不好说啊!
去年,网上曾流传着一首《三陪小姐自强歌》,其中后半部分,话中有话,令人深思,让人读了怎么也笑不出声——
下岗妹,别流泪,挺胸走进夜总会;
陪大款,挣小费,不给国家添累赘。
弱女子,当自强,开发身体养爹娘。
做美容,隆丰胸,中外功夫都学通;
跳探戈,走四步,各种喜好要对路。
会矜持,巧放纵,把握时机才让弄;
多撒娇,少贫嘴,瞅准口味要油水。
谁敢讲,没地位,昨晚我陪领导睡!
……
本来,我想结合这首歌,顺着小姐这个话题说几句题外话,但转而一想,觉得还是别说好,因为有些话,其实我不说,读者心里也明白,何况,前些年,类似的题外话,人们说得够多了,也够狠了,而我今天哪怕说得再多再狠,恐怕也是拾人牙慧,了无新意。既然如此,就此打住吧!
二○○七年八月二十九日于乐成马车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