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景怡人的清静之处,似乎很容易说些感情方面的话题,雪子就常常给我讲一些她的朋友们的爱情故事,幸福和不幸福的,使我感到有意思的不是这些故事本身,而是眼前这个讲故事的雪子。她本人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可讲起那些恋爱故事却绘声绘色,过来人一般,仿佛那些故事里也融入了她全部的人生滋味。有时她还会给我讲一两个带“颜色”的故事,她居然能把这样的故事讲得既直白又纯洁,让人不能不抛开那故事本身,而对她生出一种心酸的爱怜之感。
我们坐在绣球花笼罩的长椅上,有过一次关于感情的对话(以下以凝、雪简称):
凝:你从来没有爱上过什么人吗?
雪:差不多吧……我说不清。
凝:我觉得很可惜。一个30岁的人,应该有过爱,哪怕不成功。
雪:是啊,可我就是不会谈。
凝:这和会不会谈有什么关系呢?
雪:你知道吗,我,我这个人不会“飘眼”。飘眼你懂吧,就是飞眼。我一看见男孩子就浑身不自然,木头似的。我觉得我身上没有那股气。
凝:什么气?
雪:勾人的气。有些女孩子身上有一股勾人的气。
凝:可是你怎么知道所有男孩子都喜欢被一种……气,或者“飞眼“所勾呢。你曾经告诉我,你在公司的时候有男孩子喜欢你,而且有过比较明确的表示,他也不是看了你的“飞眼”才被“勾”啊。
(两人笑)
雪:你说得对。但这种情况是我特别不喜欢那个人。一个你特别不喜欢的人对你献殷勤,简直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凝:我完全同意。所以爱和被爱的关键不在于是不是会“飘眼”。为什么你会希望自己有某些女孩子身上那股“气”?你有这想法的时候,一定是你面前有一个你对他有感觉的男人的时候。
雪:可能吧。如果有一个让我看第一眼就眼睛发亮、心里发紧的人,也许那就是爱。
凝:你有过那时候?
雪:有过。但对方不会知道,一直到对方有了女朋友、结了婚他也不知道。因为那时我反而像个木头似的,变得和他更加疏远。我知道我的这种样子错过了一些机会。我想可能和我小时候总跟男孩子在一起玩有关系。小时候我最愿意和我哥哥他们玩,不和我妹妹玩。我们家就在海兰江边,我们摸鱼,或者到玉米地偷青玉米烧着吃。那时我和男孩子一样疯跑,摔破了腿也不怕疼。我不知道女孩子都玩些什么,也没有学会女孩子的样子。
凝:你现在就是女孩子的样子。女孩子的样子也并没有一个固定模式。我觉得真正能和你自然相处一段时间的人都会喜欢你的。
雪:您真的这么认为吗?
凝:我是这么认为的。我是指那些真正有眼光的男人,也许大多数男人在选择女朋友时确实过于迷恋“飘眼”之类的媚劲儿了,但是婚姻本身比这内涵要复杂得多。
雪:所以人类才有许多婚姻的不幸。
凝:当发觉这不幸时,很多人又已经进入了婚姻状态。
雪:有时候我也想,我都30岁了呀,还会有什么可供选择的好男人呢?
凝:别这么悲观啊,你30岁就这么想,那我不就只剩下绝望了吗?
(笑)
雪:我怎么能跟您比,您的魅力您不知道吗?
凝:其实婚姻最终和魅力不魅力的没什么关系。
雪:但不管怎样,我想告诉您一句话,咱们选择对象的时候一定不要找有婚姻的男人,或者离了婚的人也不行。
凝:谁这么告诉你的?
雪:很多人。因为这样的男人都伴随着许许多多纠缠不清的复杂的感情和关系,这些感情和关系最终会弄得所有人都精疲力竭,而且最痛苦的是谁?你猜猜?--是你呀,是你自己。离了婚的男人也不行,别以为离了婚的男人就一身清静了,他以前的家庭会跟随他一辈子,而你永远也不会真正弄清他心里在想什么……
雪子坐在我对面侃侃而谈,仿佛她已经经历过所有这些。一种心酸加爱怜的感情又浮上我的心,我真的希望雪子能够找到一个没有婚姻的、也不曾有过婚姻的理想男人,他们单纯、安宁地相爱,并且白头偕老。虽然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即使是夫妻,也不一定非得知道对方所有的想法不可,但是,如雪子这般纯净的、一心一意的人,恐怕真的要有一个同样的对方来如此这般地待她。
其实,这愿望,又何尝不是天下所有男人和女人对婚姻最初的指望呢。
只是,人间毕竟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啊!
晚上我们又来到小教堂的花园里散步、做操,在我们白天坐过的长椅上,有一对中年夫妇正并肩而坐,手牵着手低声吟唱着圣诗。这又使我想到,人间毕竟还有如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