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审(2)

“你认识栾警尉?”少剑波插了一句。

“认识,认识,剥皮认识他的骨头。”

“许大马棒的匪窝在哪里?”少剑波以最严厉的神气等他答复。内心期待成功。

“奶头山!奶头山!”

“你能领进去吗?”少剑波急追一句。

刁占一手足无措地答道:“这个,我可不能!”

“什么?”刘勋苍眼一瞪,厉声喝道。

刁占一又慌又怕,连连哀求道:

“唉!饶命……听我说,……是这样:从奶头山里到外边一共是三站,第一站是卫队营长丁疤拉眼,他是许大马棒的亲信,专跑寨里;第二站是我,因我能走能跑山,来回传递。一不让我进寨,二不让我出山,我要是没有这口累。”用手朝嘴边比划了一下,“谁给他干这个?第三站是栾警尉,他是许大马棒的副官,管这一路卖烟搜情报。许大马棒怕透了风,所以两头不让过线,过了线就对我不客气。奶头山我没去过,所以不知怎样。这是实话。小人不敢扯谎。饶命……饶命。”

“他走的路标记号?”

“他的道我不识。”刁占一急忙打断剑波的问话。“我的道是树皮一刀。”

少剑波看了看表,下一点了。心想:“这家伙身上的油水也就这些了!”便在小董耳边低语几句。小董押着刁占一回身走出去。刁占一不知道带他出去是什么意思,急得边走边喊:

“饶命!饶命……”直至走到门口,还听得他哼哼唧唧地哀告。

少剑波回头对杨子荣和白茹说道:“轮到你们的啦!现在初步可以断定,这个自称王安的小炉匠,就是栾警尉。”

杨子荣答道:“一点不错,正是他!我们的成功也证明了这点。”

少剑波又跟问一句:“咱们叫他们对质,有十分把握吗?”

白茹插嘴抢上一句:“放心吧,队长同志!一点错不了。”

“好!马上对质!”少剑波一面决定,一面吩咐高波押小炉匠来。自己从军用文件包里取出一张纸来,在印好的格式上写了几行字。写到半截停了笔,若有所思。抬头对杨子荣和白茹道:“这家伙十分狡猾,又被我问夹生了。我应该承认我对付这样的匪徒是没有经验的。现在你们俩用最后的几分钟再对王因田夫妇作一下努力,以求更成熟,因为我们的目的是要出情况,不是消灭他一个人。”

杨子荣和白茹满有信心地走出去了。

小炉匠押来了,他故意做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气。

少剑波目射愤怒,一声不响,紧盯了他三四分钟,努力施放他眼睛的威严,以求打乱这个匪徒的心理。

刘勋苍坐在炕里边摆弄着他的大战刀。

小炉匠看着少剑波的表情,虽然有些畏怯,但还努力故作镇静,四外瞅瞅,好像他还坚信治不了他。可是又看到刘勋苍这个陌生人的满脸杀气,心绪又混乱起来。

“栾警尉!”少剑波突然这一声称呼,可把这小炉匠惊吓得失魂落魄。他顿时脸色灰白,低下头去。可是这家伙真是狡猾多端,过了一两分钟,他又恢复了镇静,但已是十分勉强了。他冷笑着摇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少剑波从容地立起身来,以讽刺而鄙视的口吻道:“真不懂吗?”

“不懂!就是不懂。”小炉匠紧紧地咬住这一句。

“关门太早,对你一点好处没有。”少剑波冷冷地给了他一句,回头向窗外喊道:“进来!”

杨子荣和白茹领着王因田夫妇走进来,叫他们坐在炕沿上。小炉匠看到他们,先是一阵惊愕,紧接着就露出一副外现佯笑、内潜凶狠的面孔。“姐夫,姐姐!兄弟我没啥!”

“呸!”王因田忽地站起来,显出一个老猎手的勇敢姿态,使人几乎看不出他有病。他向着小炉匠吐了一口唾沫:“谁是你的姐夫?你这栾警尉,栾副官,栾平……”

“唉!王因田,你别血口喷人!”栾警尉这个匪徒在绝望中还想狡赖。

王因田走上前去,怒气冲冲地骂道:“闭上你的臭嘴!你们这些匪徒,占了我的猎场,霸去我三十多副套子,抢去我三十多张皮子,三斤鹿胎膏,使我今冬无猎可打,无山货可卖,一家三口,眼睁睁要饿死!

不是乡亲们你帮我一升,他帮我半瓢,早就饿死了……”

说到这里,王因田的老婆呜呜地哭气来,边哭边诉:“七月十五半夜三更,他领着三个人要捉去我的孩子,让我拿五十张皮子、二斤鹿茸去赎。老天爷!都叫你们抢去了,俺哪里去生,哪里去长啊!俺两口跪下磕拜,苦苦哀告才饶了俺。

可是硬逼俺给当‘窝底’,要不就带走孩子。俺无可奈何,只得应允。俺娘家是梨树沟,叫俺充他姐姐。”她说着呜呜地哭气来,白茹搀她坐到炕沿上。

王因田又接着道:“后来拿枪堵在俺的脑门上说:‘要是透了风,抄你的满门,通通枪毙。要是做好了,等中央军来,按功行赏。’这些杀人精,俺哪敢不依?”夫妻两人大哭气来。

这位混充小炉匠的日本的栾警尉,国民党的栾副官,颤抖气来,脸上冒出汗水,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气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少剑波看了看他那个样子,心想:“继续攻!”便向窗外喊道:“小董!”

外面小董答应一声:“有!”就押着刁猴头进来。刁占一乖乖地不大害怕了,原来小董奉剑波吩咐,到隔壁对刁占一专门进行了宽大政策的教育,并照顾他洗脸吃饭。

刁占一进来向剑波行了个九十多度的鞠躬礼,连连唠念:

“甘愿效劳!甘愿效劳!”回头一眯缝眼,照小炉匠的脸拍拍就是两个耳光子,手点着他的脑门,颠颠扇扇、比比划划地说道:“就是这小子!就是这小子!剥皮也认得你的骨头,当初‘满洲国’在苇河县当警尉,‘勒大脖子’,‘砸孤顶’。八一五光复后,又当上许大马棒的副官,现在在林外,卖大烟,弄情报,光我交给他的大烟也有三百斤。长官!不能轻饶这小子。”刁占一显得格外地殷勤,又作证人,又提建议。

小炉匠大汗珠子直往下淌,眼也迷瞪了,腿也酸软而弯曲了。

少剑波从容而严厉地走到小炉匠跟前道:“栾警尉!懂了吗?”

小炉匠把眼一白瞪,不敢抬头正视。他朝着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两个嘴巴子。“我该死!我该死!”

少剑波看白茹把王因田夫妇送走了,小董押下了刁占一。

他又走到小炉匠跟前说:“我前后和你谈过五六次,处处以宽大政策教育你。谁知你是死不回头,狡猾诡诈来利用我们的宽大政策!”他马上严厉起来,眼中射出了杀气。接着拿起刚才他写好的那纸张,向匪徒念道:“栾平,伪满汉奸警尉,充当日本爪牙,为非作歹,屠杀百姓。光复后,参加国民党,刺探军情,杀人放火,贩卖大烟,倾销毒品,毒害人民。”念完他开始质问:“这就是你的原形!没有不合事实的吧?你看哪一条够不上死罪?嗯?我可以代表人民政府判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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