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死神(5)

   “我一定学完。”
  
  “好。”
  
  “爸,刚才我们来,见疗养院四周又增加了好多武装警察。”茂延很替老父亲与罗叔叔担心。
  
  罗隆基反话正说:“承他们抬举哇!”
  
  张澜顺手拿过竹篾飞机,盯视着,不觉锁起双眉……淑延依偎着老父亲:“爸,你想妈他们了?”
  
  张澜徐徐一点,沉吟着:“他们既然不放过我,也绝不会放过我张澜的家人。”
  
  张澜的估量没有错。因为他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
  
  自小儿子病死,加之记挂远在上海的丈夫,并不老的刘慧征,苍老了许多。亏得继延、慧延理解母亲,帮衬维持着掰开成两半的家:一半在上海,一半在南充。
  
  这天刘慧征刚割了猪草回来,溪口那边响起几声冷枪,未几,一队特种刑庭武装特务押着被五花大绑的邓灵轩乡长过来了。
  
  躲在母亲身后的小慧延失声一叫:“邓叔叔?!”
  
  继延顿时有些心慌,附在母亲耳边问:“妈,邓叔叔会不会?……”刘慧征跟邓灵轩的目光交汇了,她即刻捕捉到信息。
  
  队长打量着刘慧征,故意冲着邓灵轩喊:“是她?张澜的老婆!”
  
  邓灵轩默然以对。
  
  队长踱到刘慧征眼皮下逼视着问:“还不把子弹交出来么?”
  
  容不得刘慧征有片刻的迟疑,她心下一拎,嘴里却很硬气:“是哪个瞎了眼的,造谣生事?!”
  
  队长冷笑道:“人都带来了,还赖?”
  
  邓灵轩“呸”地吐出一口唾沫。
  
  特务随手一枪托,邓灵轩嘴角立时渗出一缕鲜血。
  
  小慧延有点怕,紧搂住母亲喊着:“妈!”
  
  “怎么,非要我们搜不可?搜出来,你怕就见不到你两个女儿了!”
  
  “你们是什么人?”
  
  “保密局专员公署派来的。搜!”
  
  邓灵轩的眼里即刻显出焦灼。
  
  刘慧征为免生意外,灵机一动,干脆主动出击:“你们一定要搜,好,我就带你们搜!”
  
  老到的队长没有让刘慧征带,先自闯入张澜的二楼小书屋。
  
  队长开抽屉,翻柜橱,敲地板,可谓专业到家了。
  
  一阵,他直起身子巡顾小书屋,除了书还是书,不由得嘟囔开来:“不过一只书虫!上头又何必……”
  
  倏然间,楼下传来的争吵,打断了队长费解的寻思。他几步下到堂屋,见刘慧征捧着只小木盒,挡驾着特务:“你们又是砸、又是打的,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特务也不肯甘休,威逼着:“你放不放下?”
  
  另一特务迭忙禀报:“队长,这木盒子里说不定就是……”
  
  “蠢蛋!子弹捧着会这么轻松?”队长毕竟老到,斜眼一瞪手下,扭首盯着捧盒人:“我们不是来掠财夺宝的。不过张澜主席家里收藏的珍宝,过目一下该可以吧?”
  
  继延鼻子一“哼”道:“妈,偏不给他们看!”
  
  “你们要搜、要看,我一个老婆子挡得住么?”她依旧宝贝似的将木盒子捧在手里,自己把盖子打开,往队长眼下一亮:“看吧!看个仔细!”
  
  队长与手下特务睁目一看,顿时傻了眼--盒子里仅是一札账单。整理得规规齐齐的。看得出主人的有心。
  
  队长狐疑地抓过账单:“唔?”
  
  手下人一瞟:“是还账的单据。”
  
  队长匪夷所思了:“你们这是?”
  
  刘慧征没好气道:“这是我家先生他妈替儿子还的六百吊钱的账单!”
  
  队长愈发地糊涂了:“你家先生还……还欠账?”
  
  刘慧征话中带刺:“你以为他当议员、当省长也像你们那些官一样捞饱了、喝足了,家财万贯呀?!”
  
  队长不由不被大大地触动了!他不敢置信又不能不信。有顷:“那你藏着这个干什么?”他实在不理解那个张澜,这个张澜的老婆。
  
  睹物生情。刘慧征遥对见着远在上海的丈夫一般,徐徐道:“是儿子欠着母亲的一份情,留着母亲的一片心。”她抓回账单,抚平整了,又细细放回木盒中。
  
  队长目光盘桓在小木盒上,依然在匪夷所思的惊诧中:“大千世界,还有这种奇人奇事?我服了!”
  
  他对上头督查的这份人家,反倒暗生出些许敬重。他无意再搜查。
  
  在堂屋前坪里的邓灵轩留心到看押的特务在注意自己,便装出一副天塌下来有地顶着的模样,心却悬在半空里!
  
  继延倒了一杯开水,小慧延马上送过去:“邓叔叔,你喝。”
  
  邓灵轩欣慰地点点头,被绑着的双手动不了,只得蹲下身子,让慧延喂饮。
  
  出得堂屋,队长目光不由在刘慧征身上一顿。
  
  那个要抢砸小木盒子的特务不晓怎么,滑溜的眼光往右边饭堂一瞟,瞄见一堆杂树墩,提着醒:“队长!”
  
  刘慧征心一下子又提将起来:“你还怀疑?好,你就瞪起眼看着。”她几步过去,费力地搂住一只大树墩。
  
  继延吓得大睁双眼!
  
  “若无其事”的邓灵轩此刻也揪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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