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抉择(18)

   姚维钧去开了门,引进一位绿衣、绿帽的邮递员。他并没有把手里的信给黄夫人,而径直朝两老走来。
  
  姚维钧急了:“哎哎,你?……”
  
  邮递员扭首以手示嘴,而后快步来到两老跟前,帽子一脱。
  
  两老大愕道:“周新民?!”
  
  周新民低声相告:“香港扩大会议已如期召开。”
  
  张澜与黄炎培不由低声地拍案叫好!
  
  周新民兴致一提,又通报着:“还有一个好消息。自从解放军攻下石家庄,只用半年时间就吃掉了蒋介石七十五万人,战争已经打出解放区!”
  
  张澜、黄炎培、黄夫人、茂延惊喜不迭,又不能放声开来。
  
  周新民抑制不住激奋:“毛主席说,这是蒋介石二十年反革命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也是一百多年以来帝国主义在中国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
  
  一围人大激奋!
  
  张澜仰首浩叹:“‘光明’到底要来了!”
  
  周新民仍不忘关照:“恩来先生再三叮嘱,要我们当心敌人狗急跳墙。”
  
  张澜和黄炎培相顾颔首。
  
  事已办妥,周新民故响声怒气地吆唤着:“哎呀,拿一个图章也那么久,我还要送七十八封信呐!”他亟亟回身出门。
  
  张澜就势将开水杯一擎,别有寄意道:“任之,来,为--光明!”
  
  正是为了这一极难产的光明,1948年1月5日,中国民盟一届三中全会在上海和成银行驻香港办事处召开。
  
  沈钧儒精神抖擞地扬着手中的信,转述着:“张澜主席、黄炎培和罗隆基等同志来信,对会议的精神没有一个字不同意。”
  
  欢欣的掌声无拘无束地漫卷开来。
  
  沈钧儒骄傲地向大会、向国人宣告:“民盟没有被消灭,又从地下走到地上。我们的政治路线是反蒋、反美、联共、联俄;我们的目标是--为彻底摧毁南京反动独裁政府,为彻底实现民主、和平、独立、统一的新中国而奋斗!”
  
  《光明报》的出炉,便是再生者的崛起--冲着那在望的光明。
  
  民盟的再生,连同“光明”的报纸传到南京,真把总裁室里的蒋大委员长激恼了!就地封杀的民盟,居然又从南京,上海“流窜”到香港冒将出来!太岁头上动土,真是岂有此理。
  
  一扫雍容的蒋介石把《光明报》一扔,倒没有拍案而起,而眼光里已是杀气纵横:“好得很,跟共产党一唱一和,也要跟我‘大决战’了!……接毛人凤。”
  
  秘书官着即挂通电话:“毛人凤局长,委座有训示……”
  
  蒋介石一把接过话筒训诫道:“你怎么让民盟的人跑到香港去了?给我掐死它!……上海的三个人呢?嗯,那是他们的‘灵魂’,我要让他们‘灵魂出窍’!”
  
  集益里8号和成银行宿舍首遭其难。
  
  破门而入的军警一拥而入。
  
  茂延在楼道里想阻拦已不能:“你们干什么?”
  
  领头的一声喝:“搜查!”
  
  二楼张老先生的卧室,更是遭了大难。
  
  众军警翻箱倒柜地大搜查。
  
  那领头的突瞄见“三不”条幅,一把扯落地下。
  
  茂延要去拾,被张澜止住。老人拄着拐杖,冷眼目睹着卑劣的“扫荡图”。
  
  周新民的提醒应时冒出:“当心敌人狗急跳墙!”
  
  一军警瞄住了工艺品--竹篾编织的轮船、飞机,不无兴趣地一把抓过。
  
  冷静的张澜霎时拐杖一戳,怒喝一声:“你放下!”
  
  那军警不防,真叫吓了一大跳!他仍不心死:“我拿了又怎么样?”
  
  张澜一脸少有的厉色:“你敢拿,我就敢跟蒋介石要!”
  
  一声“蒋介石”还是吓住了对方。
  
  茂延乘势一把夺了回来。
  
  领头的蓦然发现案头字迹,一把抓过:“‘肝胆相照’?……”他似悟出什么,一撕为二。
  
  茂延急极:“你?!”
  
  张澜止住女儿,只在嘴角掠出一缕鄙夷的耻笑:“哼!”
  
  军警特务的突袭,也惊动了左邻右舍。
  
  那弄堂口的“鸽子笼”里,灯早熄了,年轻的小两口倚在床头,屏息凝神地谛听着弄口的呵斥,不由不替有过一面之缘的张老先生揪心。
  
  妻子有一种不祥的直觉:“真要出事了!”
  
  丈夫也是一筹莫展:“见鬼,出不上力!……”
  
  小两口子不约而同地齐齐瞄向斜对过。
  
  此刻斜对过的张澜卧室里,茂延拾掇着老父的房间,心里是又恨又急:“爸,蒋介石是‘狗急跳墙’--真要下手了;你还是跟黄伯伯一起到香港去。”
  
  张澜估量着:“他要下手,现在怕还不到最后时刻……”
  
  茂延不解。
  
  张澜忖度着:“要解放军把他打入绝境,他才会彻底撕下面子。”俄而,他瞩目着竹篾轮船,徐徐拿过……“我不担心自己,放心不下的是家里,是儿的病……”
  
  四川南充南溪口的张澜家里,稚气得太烂漫的小张确是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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