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1)

三个月之后我才回到教室上课。

黄旭升坐在我的旁边,悄悄说:你的腿还疼吗?

我不吭气。

她又说:我们家有云南白药。

她说着,轻轻地在背后把自己的手伸过来,拉拉我垂在椅子上的手。

我内心猛的一下就被填满了那些心酸的东西。在那之前我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手竟然有如此大的感染力,我的手被她的手深深地感动了,我也想紧紧拉着她的手,但是,我有些不敢。

她没有看我,只是像平时一样地看着前方,回想起来那是黄旭升最好的角度,她的脸是红润的,光洁的,她削瘦的脸上闪耀着少女的神采,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少女有时能离你这么近,你几乎能感到她的呼吸,那是一种清爽而甜润的气息,而且云南白药是什么药,那一定是很好喝的药,跟中药不一样,它不会苦,只会甜。

她的手就在我的手旁,我只要轻轻一动,就能抓住她的手,但是,我却有无数的犹豫。我从小就不是一个果断的男孩子,我犹柔寡断,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有很多机会都被我的犹豫丧失了。

夕阳缓缓地从窗处照射进来,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微红,屋内的气氛充满青春朝气蓬勃的感觉,尽管我很痛苦,可是大家都很欢乐。

回到家里,爸爸妈妈正在说着什么。他们一看见我,就立即不说了。最近,他们两个人一直就是这样,就好像我是他们的对立面,他们说什么话总是感到我是一个多余者。  这种家庭气氛让我受不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进门的刹那,我突然朦动了一个念头:离家出走。

像维吾尔族人一样,背一个包袱,骑一头毛驴去流浪,沿着乌鲁木齐河,一直走进天山里,从此不再回头,不对该死混帐的父母说一句话,或者我也有另一个选择,就像库尔班吐鲁木一样,骑着毛驴上北京,去见毛主席,据说毛主席跟他握手了,库尔班大叔从那天之后直到他死了都没有再洗手。如果,我去了北京,那我也不再洗手。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天,阳光很充足,天山白色的轮廓很早就清晰无比。

我一大早就出门,在湖南坟园的野地里像行走的诗人那样地徜徉。我的内心沉重,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感到抬不起头来。我老是想要知道别人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一种什么人。看到李垃圾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中午,我本来想躲开他。可是,他十分友好地跑到了我骑的老榆树上,只是几下他就爬了上来。当他坐在我的旁边时,就开始对我笑,那笑容里有明显地讨好的意思。

我知道他喜欢黄旭升,那是李垃圾的早恋。他很执着地爱着她,现在像李垃圾那么执着的人已经很少了。李垃圾总是想从我这儿打听点黄旭升的什么。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看见阿吉泰。”

李垃圾突然大声说。

我心中一颤,昨天晚上我还梦见了阿吉泰,很久没有看见她了。

“她每个星期天的中午都要到澡堂去洗澡,你从锅炉房后边过去,翻过煤山,在第二个窗口就能看见她,她全身都光着,什么都能看见。”

李垃圾的话像火焰一样地把我的身体烧着了,我突然感到口渴。

他似乎能感觉出我的激动,就像是一个有教养的富人那样地微笑着。

我说:洗澡应该有蒸汽,肯定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像是一个有经验的人那样,胸有成竹地说:蒸汽像云一样,一阵阵的,只要一散,阿吉泰的肩膀和屁股就露出来了。我可是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不要对别人说。我已经看了好多次了。

我点头,然后就想朝树下跳。

李垃圾突然拉着我,说:黄旭升最近老是不理我,你帮我从侧面问问她,到底怎么了?上个星期我还帮他抓了一只野免子,她还挺高兴的。这两天又怎么了?知道吗?我为她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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