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雪的日子更冷。因为不想看到阿彩,雪大爹硬说自己不舒服,三天没有出房门,闭着眼睛坐在火盆前,谁也不理,饿了就让雪大奶给他烤上两块糍粑。见外面的雪化了一半,雪大奶想将一日两餐改为三餐。雪大爹一听,眼睛瞪大许多,恨不得让阿彩学那庙里的和尚尼姑,一年四季只吃两餐,养只饿鬼吊在腰上,看她还有没有力气养野男人。说到饱暖思淫欲,雪大爹又想起另一件事,他要雪大奶将放炭的柴屋锁起来,每人屋里每天只给一斤炭。雪大奶明白这话的目的,每回分炭,都在阿彩的那份里放上一半在窑里就没烧透只会冒烟的炭头子。
没有火烤,阿彩手上很快就起了冻疮。雪大奶嘴里让她将萝卜烧得滚烫,放在受了冻的地方慢慢擦拭,却不多给一两炭。自从将杨桃派到阿彩屋里后,阿彩来月经时用了几张草纸雪大奶都一清二楚。这天早上,阿彩还在睡觉,杨桃又溜到雪大奶屋里。一向嘴巴乖巧的杨桃,结结巴巴告诉雪大奶,阿彩夜里说梦话,含含糊糊地不断叫着一个男人的名字。雪大奶心里有数,不由分说地说,除了雪茄,阿彩还有什么可想的。杨桃一走,雪大奶便和雪大爹议论,杨桃肯定听清了,因为顾忌主人的面子才装糊涂。
一想到连丫鬟都看出端倪,雪大爹开始火冒三丈。
杨桃去去又回,小心翼翼地说:“少奶奶今日有些反常,要我先来报信,说是有要紧的事要和老爷和老夫人商量。少奶奶这一阵好像知错了,不再像先前那样恶,每天都要向我这做丫鬟的说几句软话。放在平时,少奶奶要见二老,自己过来就是。她要我来搭这个桥,当然是想二老给她一个面子。”
雪大爹将眼睛紧闭一阵,终于点头答应了。
杨桃出去不一会儿,就和阿彩一起回来了。
阿彩的脸色果然和善了许多,进门就跪下来请安。还没站起来,眼泪就在阿彩脸上淌成汪汪洋:“天快亮时我做了个噩梦。雪茄在武汉被几个拿枪的人追杀,那些人先杀了雪茄在武汉那边重找的岳父。雪茄当时逃脱了,那些人就在街上贴布告,继续悬赏捉拿。”
阿彩的话将大家说苕了。
雪大奶说:“梦是反的,雪茄一定没事。”
阿彩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我做梦一向灵验。”
“听你的口气,这话不像是梦,倒像是真的。”雪大爹忍不住说,“你是听到传闻了吧?”
阿彩讨好地说:“这些时杨桃一直在我身边,我明白的她都明白。除了家里的事,外面就是有传闻也到不了我耳朵里!”
“女人出了嫁,就应该处处想着丈夫。能替雪茄担忧,这是好事。你放心,雪茄不会有事。
” 雪大爹再次将眼睛闭上。阿彩知趣地施礼告退。
“阿彩这梦不见得是假的,一定是杭家的杂种在搞鬼。太嚣张了,不能再让他爬到我们头上屙屎。”剩下两个人时,雪大爹对雪大奶说,“你去厨房准备一只吊锅,用腌菜煮上白豆腐。我要找段三国来。我想了好久,要彻底了结这事,就得利用一下段三国。”
“一个打更的,帮不了我家的大忙。”
“我要保荐他当镇长,让杭家一点想念都没有。”
雪大奶去了不一会儿,滚烫的吊锅就做好了,她还自作主张地往吊锅里放了一些腊肉。
段三国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他那双胞胎女儿丝丝和线线。段三国也不装假,他说,带她们来是想让雪大爹过个目,万一日后有合适的男人,一定要帮忙做个媒。段三国一手拉着丝丝,一手拉着线线,非要雪大爹亲手摸摸。雪大爹将丝丝和线线多看了几眼,那模样真的有些可爱。雪大爹客气地说:“如果吃得好点,穿得好点,这样的姑娘何愁嫁不到好人家。
”雪大爹让人将丝丝和线线引到厨房里另外做些吃的,然后招呼段三国在火盆边坐下。
段三国的筷子在吊锅里来来回回动得很快。
雪大爹咳了一声:“镇上又有我家雪茄的传闻吗?”
段三国明白这话的真意:“这时候,大雪封山,跑生意的人都不敢进来。镇里还是那些老话在传来传去。”热乎乎的几块腊肉吃进肚子里,段三国心里踏实了许多,“你家的腊肉真香。” “这是前年的,腊肉起码要熏上两年才香。”
“我家的肉,就是放在肚子里也腊不了这么久。你家的东西就是好,腌菜也好。” “听说你妻子的手臭,手臭的女人不能碰腌菜缸。明年再腌菜时,让雪大奶去帮帮你们。”
“您老快莫这样说,回头一出门,我就要摔跟头。”
“三国呀,你像是长着一副牛眼,看东西都是放大,以为别人是庞然大物,所以那样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