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门口 一五(3)

” 马镇长一时语塞,再也不说什么了。

看着马镇长慢慢走远,常守义突然醒悟过来,一边狠掐自己的脸,一边暗暗骂自己蠢:马镇长问了好久也没问出来的情报,自己竟不经意地说了出来。马镇长走得很平静,到了该拐弯的地方也不记得回头看一眼。常守义心里慌得不得了,他以为这是马镇长阴险毒辣、吃屎不露牙齿、吃人不吐骨头的表现。常守义越想越慌,连董重里和傅朗西要他有事走后门的吩咐都忘了,顺着小街径直进了小教堂的大门。

常守义还没站住就低声叫道:“搞暴动的计划暴露了!”

董重里瞪大眼睛:“八字都没一撇,你用卵子搞暴动!”

常守义越说越像:“马镇长真的发现了。他还知道手电筒是暴动时用来发信号、搞联络的。

” 董重里不屑地说:“你这话太像贼喊捉贼了。”

常守义火气也上来了:“到今日你还是个说书的,上面也没有指示让你当我的领导,你不能这样对待同志。”

傅朗西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将二人分开,并以资格老为理由将董重里数落一顿,然后让常守义继续说他想说的事情。

常守义汇报完,傅朗西突然说:“你有没有胆量除掉马镇长?”

这种狠话有些出乎常守义的意料:“我只杀过羊和狗。”

“眼下是革命。革命不需要你杀狗,而是要你杀人。再心慈手软,我们这些革命火种就要被他们一泡尿浇熄。”

常守义想了想才说:“杀马镇长要杀出意义来。在天门口,杭家最爱杀人,马镇长死时,我们可以做点手脚,让外人以为是杭家干的,弄得他们就像捏着鼻子吃屎,有嘴也说不清。以杭家的性子,真到了走投无路时,他们就会使出杀招拼个鱼死网破。只要杭家一动,那样子不是革命也是革命。到那时,谁也收不了手,非暴动不可。”

傅朗西将常守义夸奖了一通。正好在西河里放运货的公佬回来了,还没进自家大门,为首的余鬼鱼就带着他们到小教堂来打听董重里的说书说到哪儿了,并将从山外带回来的火柴、香烟、万金油等送给董重里。接过那些东西后,傅朗西顺手将武穴产的酥麻糖给了常守义一些。

常守义拿着酥麻糖,一直不肯吃,公佬们都走了,他才硬气地表示:“董先生还没有将我当成自己人。我要多做事,让大家明白我比董先生更爱革命。” 傅朗西立即严厉起来:“这话不能说多,说多了就是你的不对。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性格,这和革命没关系。就像你说的,守桥的没有说书的地位高,这不仅是行业之间的问题,还得看每个人做人做得如何。常天亮是你的儿子,你都没办法了,却让董先生调教得不比多数人差,你应该佩服才对。”

常守义表面上点了头,心里却一百个不服气。

离开小教堂后,常守义就下决心,要独自下手杀了马镇长。从天黑盯到天亮,常守义在马镇长家附近转了一个通宵,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第二天还是没机会。自卫队的几个士兵,从六安押了些军需品回县城,路过天门口,见天色不早,不敢再走,就住在马镇长家。整个晚上,士兵们都没偷懒懈怠,抱着枪轮流在门口放哨。自卫队士兵刚走,马镇长家又来了一帮喝寿酒的亲戚。马镇长夫妻俩的生日紧挨着,马镇长生日在后,妻子的生日在前。就因为天生这份巧合,每年做寿时,马镇长总也免不了小打小闹地先给妻子摆一桌酒席。第一餐寿酒规模不大,那帮亲戚的兴头却不小,一群人头天傍晚上的桌,一直喝到第二天清早。散席后男男女女就在门外有太阳的地方东倒西歪地打一通瞌睡,等到太阳偏西了再爬起来,大鱼大肉地继续吃喝。董重里带着常天亮坐在客席上,谁也看不出他们对来这里说堂会非常不满。因为要听董重里的说书,客人们将好话飞快地说完了。马镇长年满四十二,大家都说他还能活一个四十二。董重里喝酒时一言不发,说书时,他让常天亮编了一段恭维马镇长的说书帽子狠狠地说了一通。常守义在窗外听到这些话就在心里发笑。同常守义一样在附近转悠的还有许多不能进屋喝酒,只能在外面伸长耳朵听说书的人。马镇长家所有的事都了结时,天色已经大亮。客人一走,马镇长的妻子就冲着马镇长唠叨,说他刚喝了酒,身上的劲足,赶紧去将自家的木梓柯下来。今年的木梓特别好,山麻雀特别爱吃,眼看着别人家的木梓都柯得差不多了,那么多的山麻雀若是集中起来吃一两棵树,简直就是穷人家吃年饭。

杭九枫听得真切,连忙抢在前面先去了马镇长要去的地方。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