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荣誉》第十五章(1)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一条冰封的河上。车夫停了下来,用蹩脚的法语说,他想休息一会儿,给马喂点水。他让跟班到冰上去凿洞取水,我到对岸的河堤上侦察。我发现了一丛花旗松,林子很密,完全可以把雪橇掩藏起来。如果女士们想休息一下,可以在这里歇脚。

“哦,这地方真漂亮啊!”夏洛特喊叫着。我这时已经把雪橇拉到树后面,给女士们打开了门。“上尉,你真好眼力呀,这么幽雅的地方让你找到了。”

“这个地方的确好极了,”安妮说着,跟在夏洛特后面下了车。我惊讶地听到她的声音是那样轻松活泼,一改在别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姿态。

“是的!没准儿这儿有白雪精灵呢!”夏洛特高兴地喊着。

“我们英国没有白雪精灵,”安妮开心地说。“他们长什么样儿?”

米特斯基公主裹着裘皮斗篷从温暖的舱室走了出来,也附和着说:“哦,他们个头很大,蓝色的大脸上长满了白色的络腮胡子,女人也一样。”

“女人长络腮胡子?呵,你是说跟格尔尼科娃伯爵夫人那样?”夏洛特说。三个人都扑哧地笑了。

“不,不像她,”安妮说。“她只是嘴唇上有胡子。”

“是的,白雪精灵满脸的络腮胡子,”娜塔莎·米特斯基又补充了一句。

“格尔尼科娃伯爵夫人也有络腮胡子,”夏洛特说。夏洛特坚持说这是真的,她们笑个没完。

“谁有络腮胡子?”泽普莎追问着。她皱着眉头,从一个人跟前跑到另一个人跟前。因为出来迟了,她没听懂大家说了一个什么笑话,对大家的笑声有些恼火。“你们在说什么?”

姑娘们停了下来,看着她。“白雪精灵!”夏洛特低声对她说。

“就是那种小不点,小个子,惹人讨厌的那种,”安妮说。突然那三个姑娘在雪地里追逐泽普莎,这个小不点的女人在雪橇底下翻跟头,滚动着,滑着。

“别,别都一起卸下来!”我朝车夫的跟班喊道。他从河上回来,正在给套着缰绳的马卸下挽具。“一次卸两匹!两匹!”那个家伙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我。“瞧,你——我想——”

比阿特丽斯正从舱室里往外爬,我迎上前去搀扶她。我说:“喂,比阿特丽斯,你能让那个家伙听懂我的话吗,叫他不要一次就把马匹全卸下?我要他一次给两匹马卸下挽具,一次牵两匹过去饮水,一对一对的,其余的马做好奔跑的准备。”

她扬起脸说:“你最好请米特斯基公主或别的哪位女士给你翻译一下。他会更听话一些。”这时,公主就在我们身边,正跟泽普莎笑着,踢她的手。泽普莎在雪橇的支杆中间钻来钻去。比阿特丽斯深深地给她的女主人行了一个屈膝礼,然后压低嗓门给她讲述事情的原委。公主立刻转身面对着我。

“天哪,上尉,你的警惕性真高!好的。我这就去告诉那个伙计!”她走到车夫跟班旁边告诉了他,然后摆出一副很自豪的样子。

“有新鲜水吗?”比阿特丽斯问。

“有。你要一点吗?我陪你去取。”

“不用了。我自个儿去。”我止住了脚步,看着她下河去,手里抱着从雪橇上拿下来的一个水晶罐子。

自从刚才扮演亲王之后,我就一直没有看到过戈尔洛夫,所以我现在赶紧去看看他。他的那副模样让我忧心忡忡。只见他的后脑勺靠着门对面的那块板壁,脸上毫无血色,在昏暗的舱室内那苍白的面容分外惹眼。贝耶芙鲁尔伯爵夫人和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坐在他的两边,伯爵夫人用指关节按着自己的嘴唇,脸上显出困惑和焦虑的神情;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把一勺难闻的草药汤剂送到他紧闭着的两片嘴唇中间。“戈尔洛夫!”我说着,走进去,跪在他的身边。

他的眼皮抬了一下,瞪了我一会儿,然后又遗憾地耷拉下去。“是发烧吗?”我问伯爵夫人。

“恰恰相反。他很冷,”她回答道。我摸了摸他的前额,潮湿而冰冷,像一只没有煮过的生牡蛎。“是消化系统的毛病,”伯爵夫人说,仿佛她真的相信是这么回事。

这个诊断结果显然是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得出的,她接过话茬说:“很快就会过去的。你想要点药茶吗,上尉?可以暖暖身子,喝了会感觉好一些。”她把一只大杯子递给我。

我心里有事,没有理睬她。我摸了摸戈尔洛夫的脖子,数着他的脉搏。他伸出手推开了我的手,嘟哝着,但是眼睛没有睁开。“他需要外科大夫,”我说。

“最近的外科大夫在圣彼得堡,看你是不是想走回头路,”尼孔诺夫斯卡娅夫人说。“不过现在我们离莫斯科的距离也差不多远。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上尉,医生跟我一样对他的病都无能为力。”

“你能给他放血吗?”我问她。

“给他放血?你就别开玩笑了。”

“他需要治疗。”

“上尉,你自己被别人放过血吗?”

“没有,医生没有给我放过血。不过我听别人说很有效。”

“那是治好了的人说有效!那些治死了的人怎么说的?上尉,我可以告诉你,手术刀对他的病根本就没有效果。”

“他吃了些什么?”我问伯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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