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命(1)

牟尼给公司打电话,想知道有什么情况,本想打给陈玉宗,但细细一想,就打给了鲁丹的父亲。半个月来,牟尼感到这个老人很负责,是一个对职业很忠实的人,他不像陈玉宗那么有头有脑,能帮着分析国内外大事,但牟尼知道自己并不需要什么分析,他需要的是钱,实实在在的金钱,如果其他人都搞不来钱,那他宁愿需要沉默寡言的奴才,也不需要口若悬河的智者。

"公司还安定吗?"

"基本可以,但有几个人在发牢骚,好像还议论了你几句。"

"说我什么?谁说的?"

"吃饭时陈副总在说。"

"他?"牟尼愣了一下,"说什么?"

"他说你曾是他的学生,要不是他,你根本无法留在北京。"

"他说得对。"牟尼放下电话。

牟尼沉重了一会儿,又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自言自语道:"这就叫众叛亲离。"

第二天下午,牟尼正在公司与鲁丹的父亲密谈,他想搞清陈玉宗究竟还做了什么与阴谋有关联的事。他对老人说:"鲁主任,你是欧阳京介绍来的人,又忠诚职业,品德高尚,所以我感到真是需要你。"牟尼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千元放到他手里,老人的眼泪出来了。牟尼也很感动,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是真的怜悯这个可悲的老人,而不是他那单纯可爱的女儿。牟尼又想,一个企业的党委副书记竟如此悲惨,这点钱就可以让他流出眼泪,他也真是为共产党丢人。同时,牟尼似乎也感到了共产党比资本家更善于培养人们对于职业的忠诚,鲁老头的人品并不见得好(他喜欢打小报告),但是他兢兢业业,说话谨慎。

丛小波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天而降出现在他的面前,当陈玉宗为他打开门,丛小波缓缓而入时,牟尼还觉得自己的眼花了,因为他昨晚还做了有关丛小波来公司逼债的梦,现在看起来梦是灵验的。"你的钱,我......"

丛小波打断他的话,摆摆手:"你以为我到这儿来是为了那区区三十万?你也太小看我了,今天我是来答谢你上次请我吃饭的,晚上我想请你去个好地方,与你聊天我觉得很愉快,每天和那些只能谈钱的人在一起真是受够了。"

牟尼狐疑地望着丛小波总感到有些不对劲,像自己这样毫无实力的公司根本不值得丛小波如此费心,这里边肯定有文章。但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牟尼无法想象。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是一句真理,所以牟尼想拒绝。

丛小波看看表说:"我得走了,晚上我让他们来接你。"他见牟尼有些犹豫,就连连把他挡回去:"什么也别说了,我等你。"

晚上,丛小波的副总兼财务公司经理刘晓明准时来接牟尼,他们的车来到了南城的一家从表面看十分不起眼的小餐厅。牟尼被带进后院,没想到还有地下室,里边灯光很暗,好像这里不是餐厅,而是一个贩卖毒品的黑窝。这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味,仿佛是在他童年时嗅惯的薄荷加上红烧肉的感觉,那时他家小屋后的食堂里经常开会,中午就吃红烧肉。在原野上长满了薄荷,郁郁的清香中夹带着浓浓的肉味,使牟尼的童年充满了伤心与饥饿。

丛小波来得稍晚些,一进门就给牟尼介绍说:"这是刘晓明,我的死哥们,我一来北京就交上了他这个朋友,他原来在音乐学院学双簧管,因为非法和一个附中不满十六岁的拉小提琴的女孩睡觉,结果被判了八年,我来时他刚出狱,脸上还带着监狱的气息。"

"那是最好的学校,我的大学。"刘晓明轻松地说。

"现在还吹双簧管吗?"牟尼问他。

"偶尔玩玩,但气息不行,音色差了,不通了。"

上来的菜全都是牟尼从未见过的,有熊掌,穿山甲,娃娃鱼,天鹅,虎骨炖品,最使牟尼惊奇的是那一人一份的猴脑。

牟尼感受不到任何滋味,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又品尝了一种新鲜,多了一分体验,少了一分遗憾。

丛小波问牟尼:"你觉得这熊掌像什么?"

"像炖烂的蹄筋,或者像是没加甜味的藕粉。"

"不对。"丛小波说,"像精液。当然,这是许多女人告诉我的感觉。"

几个人都笑了,牟尼警觉的神经也渐渐开始放松下来。正吃着,来了三个女人,她们一进来就脱去风衣,里边都只穿着三角裤衩与乳罩。她们放松地说笑着,其中一个坐在牟尼旁边,为他倒酒。

牟尼也像他俩一样地捏着女人,但有些心不在焉。他看看表,已经九点了,他想自己应该去秦总家了。

于是,他对丛小波说:"对不起,我告辞了,我今晚必须去秦总那儿,商量关于电视拍摄的事。"

丛小波像突然想起什么,说:"刚好,咱们可以一起去,我也正想去找秦总,为了一笔款子。"

"两人都去恐怕不太方便。"牟尼说。

"我都不担心,你有什么好不方便的?"

牟尼点点头,与丛小波一起朝外走,丛小波突然又回头对刘晓明说:"别忘了去接我妹妹,你要亲自去,让她住总统套房。"

牟尼开始以为这不过是极普通的一句话,他绝没有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这句有关于他妹妹的一句叮咛竟决定了大英雄丛小波的死亡,并使他死得那么充满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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