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们当然不是来旅游的。
尽管我们每一个人都想轻轻松松地用旅游者猎奇的眼光看待我们走过的路,尽管我们中间有王潇潇是第一次光临这里,尽管沿途的风景早已让我们心旷神怡而忘记了扛在肩上的莫名其妙的使命。
不,也不仅仅是一种青藏情结。
——我们都有过一段或长或短的青藏生活历史,我们的志趣都曾被高原诱惑得又高又远;我们一见草原就唱歌,一见雪山就跳舞,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青藏高原都是我们精神寄托的一部分。但是这一切并不会成为驱动我们这次行动的主要理由。我们不相信我们会为了一种地域风貌的情结而忘乎所以。
不,我们更不是为了亲历一次生命的冒险。虽然现代人已经把在冒险中寻找刺激当作了时髦,但我们都不是时髦的现代人,我们纵然有冒险的欲望,也缺乏冒险的勇气。
不,我们甚至都不是为了获得写作的灵感和素材,就像许多走一趟青藏写一本书的月露风云的作家那样,尽管我的朋友中不乏写作的高手。
不,我们也没有理由代替公安部门以及专项打击盗窃、走私文物的藏獒支队,去追缴吐蕃墓群被盗的丝绸、陶器、铁马、金牛、古币、兵器以及罗山告诉我的神秘的人头鼓和鼓上面的七颗无敌法王石。遥远的无比遥远的人头鼓和无敌法王石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也不是因为我们曾是那种患难与共,彼此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人生在世,朋友归朋友,事情还是各干各的。而且只有那种各干各的朋友,才是牢固的朋友。
那么究竟为了什么?——我们来了,就因为一个电话,我们天上地下地来了。
先是我的朋友作家孙学明从北京飞往青海西宁。接着,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周宁从南海飞往西宁;中国文联《美术》杂志社主任编辑、画家张文华从北京飞往西宁;广州大洋文化公司企划部经理王潇潇从广州飞往北京又飞往西宁。他们什么也不顾了——事业、工作、挣钱、谋生,甚至家庭和爱人,就为了一次他们暂时还说不清理由的出发。2000年8月12日,他们聚集西宁,开始了紧张的准备。我是最后一个到达的,我从青岛匆匆赶来时,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
好像曾经有约,好像是心领神会的暗语,好像一切就应该这样。默契,竟是这般具有神奇的亲合力。它让我们预感到:也许所有不成立的理由,以后都将成为真正的理由。
而我们将会为任何一种理由付出我们全部的热情。
天已经麻麻黑了,加上车速太快,快到都兰县城的时候,行驶在最后面的切诺基撞翻了一头牦牛。一身藏袍的挡牛汉子生怕我们跑了,骑着马追上来横挡在了汽车前面。其实我们的人哪里想跑呢,要跑的话枣红马岂是切诺基的对手。
牛已经死了,身下漫漶着鲜血,染濡得公路几乎要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