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有水千江月 一(7)

银蟾一时也弄不清是谁,问道:“你有无听清楚是谁?”

“是四婶娘家的阿嫂与侄子。”

银蝉说完,探子马似的跑了。

桌观耳内听得明白,忙下床来,脚还找着拖鞋要穿,银蟾早已夺门跑了。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天井,银蟾忽地不动了……

“你是怎样——”

银蟾还未出声,贞观从她的眼波流处望去,这才明白:四妗的侄仔原来是十五、六岁的中学生;她们起先以为是七、八岁的小人客!

二人只得停了脚步,返身走向灶下;灶下正忙,亦没有她们插手的,倒是姊妹们全集在”五间”搓汤圆,”五间”房紧临着厨房隔壁,筐箩满时,随时可以捧过去……

二人才进入,银蟾先笑道:“谁人要比搓圆仔?阿贞观来了——”贞观打她的手道:“你莫胡说,我是来吃的!”

银蟾笑道:“七娘妈还未拜呢,轮得到你——”

说着,二人都静坐下来,开始捏米团,一粒粒搓起。

七夕圆不比冬至节的;冬至圆可咸可甜,或包肉、放糖,甚至将其中部分染成红色;七夕的却只能是纯白米团,搓圆后,再以食指按出一个凹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按这个凹?

小时候为了这一项,贞观也不知问过几百声了;大人们答来答去,响应都差不多,说是——“要给织女装眼泪的——”

因为是笑着说的,贞观也就半信半疑;倒是从小到大,她记得每年七夕,一到黄昏,就有牛毛细丝的雨下个不停。

雨是织女的眼泪……“织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呢?”

她甚至还问过这么一句;大人们的说法就不一样了——织女整一年没见着牛郎,所以相见泪如涌——牛郎每日吃饭的碗都堆栈未洗,这日织女要洗一年的碗——“阿贞观,这雨是她泼下来的洗碗水!”

“牛郎怎么自己不洗呢?”

“戆呆!男人不洗碗的!”

……

那凹其实是轻轻、浅浅,象征性罢了,可是贞观因想着传说中的故事,手指忘了要缩回,这一按,惹得众人都笑出来:“哇!这是什么?”

“贞观做了一个面盆仔!”

“织女的眼泪和洗碗水,都给她一人接去了……”

连她自己都被说笑了;此时,第一锅的汤圆、油饭,分别被盛起,捧到五间房来。

随后进来的,还有她外婆,贞观正要叫阿嬷时,才看到伊身旁跟着那个中学生——“大信,你莫生分,这些都是你姑丈的侄女、外甥——”

那男学生点了一下头,怯怯坐到一边;她阿嬷转身接了媳妇添给伊的第一碗油饭,放到他面前:“多少吃一些!你知道你阿姑心情不好,你母亲要陪伊多讲几句话——”

“我知道——”

男生接了着,却不见他动手——汤圆都已搓好,银月、银桂亦起身将筐箩抬往灶下;贞观于是拉了银蟾道:“拜七娘妈的油饭上不是要铺芙蓉菊吗?走!我们去后园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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