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毛茸茸的魔鬼(1)

“解开一团乱绳的方法是,把所有缠结处弄松,在最长的绳头穿出的地方撑开一个洞。然后从这一头开始卷绳子,从洞里穿过,像卷袜子一样卷下去。要使乱绳保持松活,不要拽绳结,让它自己解开。”《阿什利绳结大全》夜间天气突然变暖,从大陆来的和风舔过海湾,软化了缓缓推进的冰层边缘。11月的雪销蚀了。星期五下午,特德·卡德因这假阳春而疯癫起来,在办公室里开玩笑,搞恶作剧,用假声接电话,一次次地去盥洗室。大家从他的呼吸里闻到了朗姆酒的味道。纳特比姆本人的兴奋表现在讲话的高调门上。他要走了,而月亮正在圆起来。“我现在要去接小兔,送她到比蒂家去,”奎尔说。“然后就回来。”在比蒂的厨房里他很快地喝下一杯茶。

“比蒂,今晚纳特比姆开晚会,我要早点去帮他准备东西,顺便看看那间活动住房。老天,你做的面包最好吃了。”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哦,如果今年春天艾丽·马弗尔的面包店开张,也许我就不会再做了。面包把人拴在家里,而我还想做一些事情呢。”她悄悄说,“如果丹尼斯能忍受的话。”“爸,”小兔说,“我想去参加晚会。”“这次不行。这是男人的晚会。你不会觉得有趣的。”“嗨,奎尔,”丹尼斯从起居室的电视机前转过身来说,“也许你今晚不会回这儿来了。”“哦,我要回来的,”奎尔说,他目前在地下室的工作间搭折叠床睡,等着搬进纳特比姆的活动住房。“因为我明天有一天的活要干。趁道路畅通,早上我要去海岬上的房子里拿一些东西,然后去给艾尔文打下手。”“如果有孩子们备用的手套也一道拿来。”比蒂说,“阳光,让你爸看看你的手套。”小女孩拿来了一个硬邦邦的、焦黑的东西。“她拿进来几块废木头,她的旧手套挂在了木片上,她没有发觉。丹尼斯把木头扔进了炉膛,我们闻见了。没有比羊毛烧焦的臭味更刺鼻的。连忙抢出来,已经完了。我今天晚上给她重织一只,可是小孩的手套有多少也不嫌多。”阳光奔向奎尔,把嘴对着他的耳朵,吹进了一条很响的、让人痒痒的消息。

“爸,比蒂在教我织毛线。我要织一个圣诞礼物给你。可难啦。”“老天爷,”奎尔惊讶地说。“你才四岁呀。”“这是一种魔术,爸,本来只是一根长长的、粗粗的线,却能变成一块头巾。可是我不能教你。”“你在说什么秘密吗?”比蒂问。“是的。”阳光快乐地笑了。“再见。”奎尔说。“再见!”丹尼斯热切地喊道。奎尔和纳特比姆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活动住房。他们在国营酒店里停了很长时间,把一箱箱啤酒和朗姆酒搬上旅行汽车,直到车厢后部被压得陷下去为止,在后座上堆满了一盘盘包着塑料膜的火腿片、火鸡、冷肉片和红眼橄榄,都是市里惟一的超级市场供应的。然后又到鱼厂弄了一桶冰块,纳特比姆想办法把它捆在了汽车顶上。天黑得早。还有几个星期就到冬至了。

“太多了吧?”奎尔说,“每样东西都太多了。”“你忘了撰稿的和登广告的人了,还有那两位识货的美食评论家,贝尼·弗吉和阿多尼斯·科勒德,写食品专栏的。你看到他们最近写的文章了吗?好像是‘纽芬兰油炸大红肠介绍’。还有你的朋友,港口的那个老伙计,和给我提供性猥亵新闻的那个法院的小伙子。还有半夜的不速之客。也许还有五十个流浪汉。你瞧着吧。锚爪市是一个喜欢聚会的城市。所以我搞了六加仑的家酿威士忌。”“实际上,油炸大红肠蛮不错。”奎尔说。“你被同化了。”他们开车到城南,驶过一座单车道的桥梁,来到一群房屋后面的一排活动住房前。褪色的粉红底色上,有模板印的撑伞女孩图案的横饰带,矮矮的栅栏。纳特比姆那辆斑驳的自行车靠在台阶旁。“那几座正式房子是古德拉德家住的,”纳特比姆说。“渔民。兰比和约翰跟他老妈住在绿房子里。两个小儿子,雷住白房子和红房子,萨米住蓝房子。大儿子是个渔业生物学家,在圣约翰斯。这就是他的活动住房。他去年夏天来过,但两天后就走了,去新西兰研究一种长在南半球的外国螃蟹。”纳特比姆本人也对螃蟹有兴趣——在烹调的意义上。尽管他吃多了小臂上会出荨麻疹。“进来。”他打开了门。不过是又一间活动住房罢了,奎尔想,地上铺着合成地毯,舒适的小卧室,起居室好像60年代的照片,只是屋角摆了四个保镖般的巨大的棕色音箱,碗橱那么大的厨房带有微型的冰箱和炉子,水池勉强能放进奎尔的两只手。浴室有一点奇怪。奎尔朝里面望了望,看见一根黄色的喷管盘在擦脚垫上,像只猎号。隔开的淋浴间里,有半只塑料大桶。“这是什么?”他问纳特比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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