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怎样才能去接近它呢?”
“何必费事呢?等他们把它拖进海港再说。时间不会太长。”
然而到三点半的时候,船还没有进入海峡。奎尔又给狄迪·肖维尔打了个电话。
“五点钟总该到了。据说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拖缆断开了,只好重新装了一副。”
韦苇一边走下台阶,一边拽着她身上那件自己做的外套的袖子,外套的颜色像半融化的软雪。她坐进车里,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移开了目光。
这种沉默让他们感到熨帖。有一些东西初露端倪。是什么呢?不是爱情,因为爱情使人扭曲、受伤。不是爱情,因为爱情一生只有一次。
“我必须到港口去一趟。所以我们可以接上孩子,然后我把你和小霍罗德直接带回来。我要么让小兔在比蒂家呆一小时,要么让她跟我一起去。他们正在把一艘着火的船拖进海港。死了两个人,包括船长。其他人住进了医院。是狄迪·肖维尔说的。”
“听了这消息让我发抖。”她果然打了个寒战。
渐渐看见学校了。小兔站在台阶底下,手里拿着一张纸。奎尔很害怕她从学校带回的东西,她总是噘着嘴唇把它们拿给他看:几块做实心面条的面团粘在彩色美术纸上,形成一张人脸;烟斗通条扭曲成花的形状,带正方形窗户的蜡笔画房子,棕色的树,上面结着在纽芬兰从未见过的花茎甘蓝。这就是学校教的肖像画法,他想。
“是格兰蒂小姐教我们这么画的。”
“可是小兔,你什么时候见过棕色的树呢?”
“玛蒂把她的树画成了棕色,我也要跟她一样。”
奎尔对韦苇说:“比利说我必须在冬天造好一条船。他说我应该去找找艾尔文·雅克。”
她听见她舅舅的名字,点了点头。
“他是个优秀的造船师,”她用她那低沉的声音说。“会给你造一条好船的。”
“我本来打算星期六过去,”奎尔说。“问问他。把姑娘们也带去。你和海利能和我们一起去吗?那天去合适吗?”
“再合适也不过了,”她说。“我还有些东西一直想带给爱维舅妈。我们可以在他们那里吃晚饭。爱维舅妈的烹调手艺很高明。”
奎尔和小兔去了海湾,但是“罗马号”听从公司的命令,被拉到了圣约翰斯。
“他们一般都告诉我的,”狄迪·肖维尔说。“几年前我把他们支使得滴溜转,就像给手表上发条一样,现在谁还愿意去费那个功夫?”
星期六,雾浓得化不开,像擦机器用的废棉纱头,带来了砭骨人髓的寒意。孩子们在汽车后座上像一排瑟缩的母鸡。韦苇稍微打扮了一下,黑鞋子踩在地毯上闪闪发亮。奎尔拼命睁大眼睛想看清雾中的景物。条绒裤紧绷绷的很不舒服。他第一千次地发誓要减肥。路边的房屋都被浓雾遮掩,大海也看不见了。十英里的路走了一小时,才到达纳尼口袋湾的岔道上。迎面开来的汽车像蜗牛在爬,雾灯像肮脏的托盘一样黯淡苍白。
纳尼口袋湾是一条环形的道路,挤挤挨挨地排着一些新建的平房建筑,在雾里看来很不真切。
“他们大约六年前遭了火灾,”韦苇说。“小镇全部烧毁了。后来大家都用保险金建了新房子。有几家没有保险,我猜大概有五六家吧,其他人就分些钱给他们,最后每个人都住上了新房子。艾尔文舅舅和爱维舅妈不需要像以前那么大的房子,所以他们把钱捐了出去。”
“慢着,”奎尔说。“难道他们造的房子比保险赔偿支付的要小?”
“是啊,”韦苇说。“他的船库还有单独一份保险。他投保的金额就好像里面有一条刚刚造好的多钩钓鱼船似的。”
“真有魄力。”奎尔说。
“噢,你知道,也许真有一条船!最好这样认为。遭火灾的人家很多,他们都只得到了房屋的保险赔偿,不是吗?”
雅克夫人精瘦的胳膊和腿像几根铁棍子,她让他们围坐在厨房的桌边,替孩子们把奶茶倒进印着动物图案的金边小茶杯里。阳光得到的是一头格洛斯特的斑点肥猪,海利的是一对银亮色的公鸡母鸡。一头弯角的多塞特有角羊给了小兔。桌子刚刚擦过,还没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