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怀俄明,人们给女孩子取名“斯基尔”。在纽芬兰则是“韦苇”。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奎尔身上沾着油漆孩子们的房间时溅到的青绿色斑点。他坐在桌旁,面前是茶杯和托碟,还有一盘塞果子冻的炸面包圈。
“我说,姑妈,”他说,“你在经营游艇装潢业务。”吸着茶水。“我原来一直以为是沙发呢。”
“你看见我的招牌了?”姑妈正用砂纸擦一个柜子,砂纸摩擦木头沙沙作响,她大臂下面松弛的肉在抖动。
小兔和阳光在桌子底下玩汽车和一条硬纸板公路,公路铺开来是一些跑道般的弯道。小兔把一块积木放在公路上。“这是那只驼鹿,”她说。“爸爸开过来了。呜呜。嘟嘟。驼鹿不理睬。”她把汽车撞在积木上。
“我也要玩!”阳光说着,过来抢积木和汽车。
“玩你自己的吧。这是我的。”一场争夺,脑袋撞在桌脚上,阳光放声大哭。
“你就会哭!”小兔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把积木和汽车向阳光扔去。
“哎,不许这样!”姑妈说。
“冷静一点,小兔。”奎尔把阳光抱到膝盖上,查看她额头上的红印,亲了亲,轻轻摇晃她。小兔在房间那头用刀子般的目光剜着他们三个。奎尔用微笑表示对她的怒目而视不感兴趣。可是他觉得,他的两个孩子的声音真是尖利刺耳。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温柔呢?
“店里目前还是乱七八糟,不过至少缝纫机已经安置好了。寻找有经验的帮手真是一个大难题,我正在培训两个女人。玛维斯·邦斯夫人和道恩·巴杰尔。玛维斯年纪比较大了,是个寡妇,你知道,道恩只有二十六岁。上过大学,得过奖学金什么的。她那个领域根本找不到工作。她一直在鱼厂做临时工,加工圆鳍鱼——那是有活儿的时候——别的时候就靠失业保险金勉强打发日子。她在鱼厂是做圆鳍鱼鱼子酱。”她自己也不喜欢。
“不,我没有看见你的店铺。我采访了你的两个顾客,我想写写他们的船。梅尔维尔夫妇。真让人吃惊,没想到你是一个游艇装潢师。”
“哦,是啊。我一直在等我的设备运来。店铺大约是十天前开张的。我开始搞游艇装潢,你知道吗,是在我的朋友去世以后。1979年。人们现在管那种关系叫‘情人’。华伦。我给狗起的就是此人的名字。搞邮政业务。我说的是华伦,不是狗。”她笑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些难以捉摸的表情。没有告诉奎尔华伦实际上是艾琳·华伦。世界上最亲爱的女人。他怎么能理解呢?他不可能理解。
“我发誓我以前从不知道有这样的行业存在。即使你是一个核物理专家,我也不会这么惊讶。”他突然想到,他对姑妈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而且从来也不想知道。
“你知道吗,人们听说你是一个新闻记者也会很吃惊的。这是很简单、很合理的。我在海边长大,看见的船比汽车还多,可是其中没有一艘是游艇。我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服装厂里,缝衣服。华伦和我在一起的那些年里,我们生活在一条住宿船上,停泊在长岛海岸的各个系船池。
“我们在孤独溪停泊的次数最多,那是我们呆的时间最长的一处系船池。如果我们看腻了同一些熟悉的船只,星期天我们就驶到别的海港去,看看那里的船,吃一顿午饭。这就像是一种爱好,就像观察野鸟生活习性一样。华伦经常会说,‘怎么样,出去看看船吧?’我们梦想着有朝一日我们能有一只漂亮的小双桅船,到处游来游去,可是一直没有实现。总是打算回到这里来,回到老房子里,和华伦一起,可是我们拖延着,你知道。对我来说,回来是带有一点纪念华伦的意思的。”不仅如此。
“我给我们住宿船里的一只旧椅子重新装潢,它的线条很美,但是滚边已经磨损、拉丝,变成了芥子棕色。我买了一段很好的装潢布,深蓝色上面带红色图案,我把旧的装潢布取下来做样子。就忙着缝呀、比划呀、熨烫呀。效果十分完美。我喜欢做这种事情。一向就爱好缝缝补补,用两只手干活儿。华伦认为它很漂亮。因此我又用皮革做了一个。那可不简单,用皮革做东西。真正的暗红色,我猜你会说是勃艮第葡萄酒的颜色。只可惜我没能把贴边弄得那么完美。不是这里鼓出一块,就是那里突出一点。而且我固定垫边也很不顺利。看到那块美丽的皮革被糟蹋了,我心里真是难过。因为在我看来它是被糟蹋了。这时华伦就说——知道我喜欢做这个——‘你为什么不去参加一个皮革装潢的进修班呢?学一门课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