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5)

   扇子(5)
  
  在我可以给那个叫雪花的女孩写回信之前,还有很多事需要我的家人来权衡和决定。尽管大姐、美月和我在家中没有发言权,我们还是连着几个小时趴在楼梯上听妈妈和婶婶讨论缔结老同关系后可能发生的后果。我的妈妈是个精明的女人,但婶婶来自一个比我们家更优越的家庭,因此她的学问也更深厚些。不过即便如此,婶婶作为家中地位最低的女人,必须格外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尤其是现在妈妈已经掌管着她的生活。
  
  “缔结老同就像结婚一样重要,”婶婶总是这样开始她们的谈话。她还会重复媒婆先前说过的话,但每次她总会回到那个她认为是最重要的话题上。“老同是自由选择下的结合,成为彼此情感的伴侣,并永远忠于对方。而婚姻是无法选择的,它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生育子嗣。”
  
  听到这些关于生儿子的话,妈妈总会尽量安慰这个弟媳。“你不是有美月吗,她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子,家里人都很喜欢她的。”
  
  “但是她总要出嫁的啊,到那时她就永远离开我了。而你还有两个儿子陪你度过余生。”
  
  每天她们聊着聊着总会谈到这个伤感的话题,每天妈妈总会努力把话题转移到正题上来。
  
  “要是百合有了老同,就不能有义姐妹了。可我们家的女人都——”
  
  ——都有义姐妹的。这是妈妈还未说完的话,可婶婶却这样接道,“都可以充当她的义姐妹,如果有需要的话。如果你觉得在百合出嫁前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女孩子一起在楼上的屋子里围坐吟唱的话,你可以求助邻居家尚未嫁人的姑娘。”
  
  “那些女孩子并不了解她啊,”妈妈说。
  
  “可她自己的老同会了解她的。等到她俩都出嫁的时候,她们对彼此的了解将远胜于你我对我们自己丈夫的了解。”
  
  婶婶停顿了一下,说到这点时,她总是如此。
  
  “百合有机会走一条完全不同于你我的道路,”过了会儿,她接着说道,“老同的关系可以增加她的价值,可以向桐口的人证明她配得上这门亲事。而且因为老同间的关系是永存的,它不会因为婚姻而改变,这样一来我们和桐口的关系也就更为牢固了,你丈夫和家里所有人都会受到更多的保护。这些都会帮助百合将来在婆家的女人里确立自己的地位。她不会成为一个丑陋的跛脚女人,她会拥有一双完美的三寸金莲,向世人证明她的忠贞,以及她运用女人自己的秘密语言的能力,并且她的老同还是来自他们桐口的。”
  
  她俩之间的对话翻来覆去,没完没了。我每天都去听。惟一我听不到的便是爸妈上床后,妈妈如何将此事传到爸爸耳朵里。如果我结下了老同,对我爸爸而言将是很大的一笔花费——老同和双方家庭之间互赠的礼物,雪花来访我家时提供的吃喝,以及我回访桐口的旅费——爸爸是不堪重负的。不过就像王媒婆所说的那样,这取决于妈妈如何让爸爸确信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婶婶在叔叔耳边也没少说,因为美月的将来寄托在我身上。谁说女人无法左右男人的决定?这是个天大的错误。
  
  最后,我家的决定正如我愿。接下来的问题是我如何回复雪花的信。妈妈帮忙在我做的绣花鞋上又绣上了点花案,准备拿去送给雪花作为初次的礼物。可是在如何书写回信上,她却爱莫能助。通常回复也需要书写在一把新的扇子上送去,这种形式就像双方交换结婚礼物一样。而我的脑子里所想的却似乎有些离经叛道。雪花送来的扇子上那些编织成的树叶花环,让我想到了“永结连理,亘古不变”之类的古话。而这正是我所期待中的关系,缠缠绵绵直到永远。我希望这把扇子可以成为我们之间的信物,虽然年仅七岁,但却非常清楚这把承载着我俩秘密书信的扇子所代表的意义。
  
  当我决定将自己的回复书写在同一把扇子上时,我找来了婶婶教授我正确的女书回信方式。一连几天我们都在讨论此事。如果我送去的礼物比较不拘常规,那我写的女书书信必须尽可能地符合规定。婶婶先替我写了回复,我看了后觉得很好,一直拿着毛笔练习书写,直到满意为止。最后我在砚台上用清水磨了些浓黑的墨,用毛笔蘸上墨汁,小心翼翼地握着笔,在扇子上端的花环上画上一朵美丽的小百合花。至于回信,我打算写在雪花来信旁边的折页上。回信的开头中规中矩,下文的措辞也相当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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