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你们也捏了一把冷汗,奇怪自己当时怎么那么大胆。经过了这一场,你们平静了,好像大哭过一场,擤着鼻子,空气凄凄的。她用唾液为你洗伤口,又到医务室骗来红药水。她用红药水把你涂得小丑一般,你就骂,就追,就打。你朝她喊:快快滚到你老公那边去!你故意提起他,把他称做她老公。这样说时,你有一种残忍的满足。
你以为我不敢去呀?她也反击,这就去!还煞有介事噔噔走两步,我成功了也不告诉你!她说。
究竟“成功”指什么?她没说,你也不捅明。你们都在打哈哈。你们老开着这样的玩笑,一会儿说成功了怎样怎样,一会儿又打赌你不会成功,一会儿又发誓我一定要成功!成功……可是他只会约你看电影!你说。
他总是约她看电影。看电影时,他总是自始至终把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专心看电影。简直是傻子。你不知道他是傻子,对你是件值得欣慰的事呢,还是可恨;是让你苟延残喘,还是一个障碍。学校操场边有块草地,你们窝在那里,就像老夫老妻窝在被褥上。已经是冬天。你嗅得到她红色风雪衣里的珍珠霜味道。你揪着草,嚼着草根。你们在密谋。我们要破坏他看电影!
知道怎样才能不让他看电影吗?你说。你卖关子。
来点阴谋啦!她说。阴谋!这词让你们兴奋得发抖。我们在耍阴谋。阴谋这词让人想起篡党夺权,整人,杀人灭口,那些巨大的罪恶。阴谋这概念盖住了你们卑微的心理。对啦!你不会说你不能看电影,一看就头晕?你说。
对呀!她叫。于是,看完电影出来,她就故意按太阳穴,做出要呕吐的模样。怎么了?他问。头晕!她说,我一看电影就头晕。
他果然信了。他去买后排的座位。他说这样就不会头晕了。她就说,后排也头晕,坐得再后也头晕。那,我们去逛商店吧!他说。
商店有什么好逛的?又没东西好买!她应。
那……我们去散步。
散步干什么呀!脚走得酸死了!她说,再说,满街都是人的……你尽出馊主意!
对不起……他说。
他居然说对不起!她回来一说,你们哈哈大笑起来。让你说对不起!让你说对不起!你手舞树枝,抽打树干,喊,说!对不起!说!就抽就打。凶狠地打他。啪啪!你仿佛听到了他的求饶声。可他好像并不明白你为什么打他,仍然说对不起!这样的傻子!就因为他有一个当官的爸,当鸡巴区长的爸!你小子何仁何德能够得到她?一个傻子!太监!连胡子都不会长!你恍惚觉得自己是个巨人,威武强壮,毛发旺盛,巍然凌驾在那小子之上。你打,啪啪!
你的下面昂扬起来,像一杆枪。你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你把她驮在肩上。她在你肩上软塌塌的,好像电影《红高粱》里的巩俐,你就是那个土匪头姜文。她的手垂下来,轻轻捶打着你的腰。你驮着她翻过学校围墙。你们学校后面是座山。上去,再上去……那里有最安全的地方。那晚的月光像水,月光泻下树缝,黑影稀疏。你把她放下。月光照着你们的脸。你们彼此明白,这里还是不行。好像你们要有什么大动作。你们又牵着手,往里走,走进深处。树越来越密,路越来越崎岖,你看不见她,她看不见你。只有你的手,她的手。她的手很小。神秘。这可真是个好地方。这样的好地方怎么就没有人占领?说不定已经被人占领了。说不定你一脚就会踩出人头来。你们下脚轻了,小心翼翼。
可是没有。没有人。真是天赐给你们的好地方。
也许上帝也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可是被上帝看着,你们也羞。
你们往更深处走。突然你一个趔趄,她轻叫:小心呀!别跌着。你争辩:谁会跌了?是吓唬吓唬你呢!呀,你欺负人家!她就叫,撒娇地,抓你,打你。你得意叫道:欺负你又怎样!现在就是欺负死你也没人救你了!没有人会来,没有人会看得见,没有人……
所以你就要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了?她说。
当然罗!你一把将她放倒,我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万事俱备。你气喘吁吁,疲惫不堪。越是疲惫你越亢奋。你冲锋!可是你突然被弹回来。你不能。
再没有人看见,也不行。
就是上帝蒙上眼睛也不行。
你的枪没有用武之处。你汗流浃背。你蓦然感觉出去的路好漫长。为什么要进这么幽深的地方?这么辛苦有什么意义?
你们一直只能拥抱,抚摸对方的身体。她身上的痣你能数得一个不漏,7 X。那X是一颗痣不像痣、胎记不像胎记的东西,就在那个洞的口上。可是那个洞,你就是不敢进去。
有时你会侥幸地想,或许进去,不会把那个膜弄破。可以进得浅一点。可是到底怎样才算浅,你拿不准。你去窥探,可你看不见。你在一个父亲当医生的同学家里偷偷看了一本医学的书,也不甚了了。你又想,如果只放在口上,不会有事吧?可她说,这很难说,保不准就会滑进去……
有时你会想,说不定她早已没有了处女膜。书上不是说剧烈运动、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就可以导致处女膜破裂吗?天知道是怎么破了的!可是这样想,又觉得自己很自私,很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