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11)

后,把钢笔放在了打字机上。最后,我把小说稿装在行李箱里,在胡利安回来之前离开了。我在楼梯间碰到了达梭先生,那位以看手相换取小姐香吻的老魔术师,他抓起我的左手,然后哀伤地望着我:

“您一定很伤心啊,小姐!”①①原文为法语。

当我正要献上吻时,他缓缓地摇着头,然后在我手上吻了一下。

我来到奥斯特立兹火车站时,正好赶上十二点开往巴塞罗那的火车。列车长卖票给我,并且问我身体是否还好?我点点头,然后就关上车厢门。火车启动后,我望着车窗外,却看到了胡利安,他就站在月台上,在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我闭上双眼,直到火车离站了,离开了那个我此生不再重返的缥缈的城市,才睁开眼睛。隔天清晨,我回到了巴塞罗那。那天是我的二十四岁生日。我知道,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岁月已经逝去了。

·2·

回到巴塞罗那之后,我有意过了一阵子再去找米盖尔·莫林纳。我必须把胡利安从思绪中抹去,我也知道,米盖尔势必会问起他,我恐怕自己一时答不上来。当我们再次见面时,我已经不需要跟他说什么了。米盖尔凝视了我半晌,接着,他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我觉得他比我去巴黎前更加消瘦,那张苍白的脸几近病容,大概是工作过量吧!他向我坦承,他的财务状况相当紧张,他继承的大笔遗产,几乎全都捐光了,如今,那些兄弟姊妹的律师团正想尽办法要将他逐出那幢大宅院。当初莫林纳老先生立遗嘱时,特别加了但书:米盖尔可以拥有并居住在大宅院里,但房子必须维持良好状况,并且正常运作,否则,布塔费利沙街的这幢豪宅须交由其他兄弟姊妹监管。

“即使到了临终之前,我父亲一直都知道,我会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他一生最讨厌的事情上,直到一文都不剩……”

他替报章杂志写稿以及当翻译的收入,根本无法让他承担这幢大宅院的庞大费用。

“赚钱不是难事。”他感叹道,“最难的是,把赚来的钱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我怀疑他已经偷偷酗酒一阵子了。有时候,他的双手不停地颤抖。每逢周日,我一定去看他,强迫他和我一起出门走走,暂时远离书桌和他的百科全书。我知道,他见到我,心里很痛。他看起来像是已经忘了向我求婚遭拒的这件事,但是,我偶尔还是会发现他望着我的渴望、痴情的眼神。我如此残忍地折磨着他,只为了一个完全自私的理由:惟有米盖尔知道胡利安和佩内洛

佩的情事。

我和胡利安分离后的那几个月,在我的思绪和梦境里,佩内洛

佩·阿尔达亚成了一再出现的幽灵。我依然记得,当依莲·玛索知道我不是那个胡利安等待多年的女人时,她脸上立刻露出的失望的表情。佩内洛

佩·阿尔达亚,这个恶意缺席的女人,对我而言,是个太强势的敌人。她虽是隐形的,但我轻易就能想象出她的样子,在她的阴影下,我太普通、太庸俗、太真实了。我从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憎恨一个人,一个我不认识也没见过的人。我想,如果有机会和她面对,如果我能证实她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她的妖术就会被破除,接着,胡利安将重获自由……然后,我就能和他长相厮守。我相信,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耐心等候吧。米盖尔迟早会把真相告诉我的。真相,终将让我解脱。

有一天,我们正在大教堂的回廊里散步,米盖尔又向我表白了。我望着他,看到的是一个孤独而绝望的男人。我带他回家,任由他对我调情诱惑,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我在欺骗他,对此,他也心知肚明,但除此之外,他也已经一无所有了。就在这种绝望的情绪里,我们成了情人。在他眼中,我看到了我期望在胡利安眼中看到的痴情。我总觉得,委身于米盖尔,就是我对胡利安和佩内洛

佩以及生命中所有不顺的报复方式。米盖尔深陷于孤独和欲望之中,他虽然知道我们的爱情是做戏,但还是无法让我离去。他酗酒的程度与日俱增,甚至经常无法和我做爱。碰到这种情况时,我们总会无奈地自我解嘲:我们已经创下在最短时间内成为模范夫妻的新纪录了。我们各自用绝望和懦弱伤害对方。有一天晚上,大约是我从巴黎回来一年之后,我要求他告诉我关于佩内洛

佩的所有真相。米盖尔那天喝了酒,脾气变得很暴躁,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对我疯狂怒骂,羞辱我,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他,简直就跟妓女一样。他撕破我身上的衣服,正当他想强迫我就范时,我却自动躺了下来,顺从地献上我的肉体,默默地流泪。米盖尔挨近我,恳求我原谅他。我多么希望我爱的是他,而不是胡利安,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选择留在他身边。我们在黑暗中紧紧相拥着,我也请他原谅,因为我伤他太深。这时候,他告诉我,如果我真的那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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