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次日清晨的种种后果(1)

胖查理很渴。

胖查理很渴,而且脑袋疼。

胖查理很渴而且脑袋疼而且嘴里有股怪味而且眼睛抠在脑袋里而且牙床抽痛而且胃里像着了火而且背部的疼痛从膝盖一路窜到前额而且脑子似乎被挖出去换上棉花球和针钉所以才会一转脑筋就疼;而且他的眼睛不止是抠在脑袋里,它们夜里肯定滚了出去,又被人用油毡钉重新钉好;而且他发现任何比空气分子轻轻交错的柔和布朗运动更响的声音,都会突破可以忍受的疼痛极限。胖查理真希望自己死了算了。

胖查理睁开眼,这是个错误,因为照射进来的日光,又带来了新的痛苦。不过这也让他了解到自己身处何方(在他家卧室,自己的床上),而且正好看到床头柜上的闹钟,所以知道现在是11:30。

这回,胖查理一个字一个字地想,麻烦大了。《旧约》中上帝用来击败米甸人的那种宿醉令他饱受折磨,而且下次见到格雷厄姆·科茨时,他肯定会发现自己已经被开除了。

胖查理思索着能不能通过电话表现出一些可信的病痛,接着就意识到要想表现出病痛以外的感觉,那才比登天还难。

他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回家的。

一旦回忆起事务所的电话号码,他就会打个电话过去。他会道歉——忍受着流感全天不间断的折磨,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对了,”躺在旁边的人说,“我想你那边有一瓶水。可以递过来吗?”

胖查理正要解释说他这边没有水,而且最近的水源是浴室龙头,还得先把刷牙杯消毒一下才能接水,但他突然发现自己正注视着床头柜上的几瓶水。胖查理伸出手去,用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手指握住其中一瓶。然后咬着牙翻了个身,感觉就像是攀岩者拼尽全力把自己拉过最后几尺岩壁。

床上躺着的是橙汁伏特加。

她也没穿衣服。至少,胖查理看到的部分没穿。

女孩接过水瓶,用床单盖住胸部。“谢了。他让我告诉你,”她说,“你醒了以后,不用操心给公司打电话说病了之类的事。他说这件事已经搞定了。”

胖查理的心情还没平静。他的恐惧和忧虑也尚未疏解,但在当前条件下,他脑袋里的思维空间只够一次为一件事担心;而现在他所担心的是能不能及时赶到浴室。

“多喝点水,”女孩说,“你需要补充电解质。”

胖查理及时赶到了盥洗室。事毕之后,他看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干脆就站在喷头底下开始冲淋,直到眼前的房间不再荡漾为止。随后他又刷了牙,居然没有再次呕吐。

胖查理走回卧室时,橙汁伏特加已然消失了,这让他松了口气。胖查理本就抱着这样的希望:她可能是酒精引发的幻觉,就跟粉红色的大象和昨晚站在舞台上唱歌的噩梦一样。

他找不到自己的晨衣,只能穿了套运动服。身上有一衣蔽体,才好到走廊尽头的厨房去。

电话铃突然响起,胖查理赶紧从摊在卧室地板上的衣服里翻出手机,打开翻盖。他冲着电话咕哝了几声,尽量掩盖自己的口音,以防是格雷厄姆·科茨事务所的人打电话来确认他的行踪。

“是我,”蜘蛛的声音,“我都搞定了。”

“你跟他们说我死了?”

“比这儿还好。我跟他们说我就是你。”

“但,”胖查理试图清醒地思考,“但你不是我。”

“嘿。我知道。我只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你长得根本不像我。”

“我的兄弟,你的酒还没完全醒。我这边都搞定了。哎呀。得挂了。大老板要跟我谈话。”

“格雷厄姆·科茨?听着,蜘蛛……”

但蜘蛛已经放下电话,液晶屏上的讯号消失了。

胖查理的晨衣飘过房门,里面还有个女孩。这套衣服在她身上可比在胖查理身上显得好太多了。女孩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玻璃杯清水,水里有一片咝咝冒气的胃药;另外还有个带柄的大杯子,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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