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醇酒、美人与歌之夜(4)

胖查理擤了下鼻子。“我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兄弟,”他说。

“我知道,”蜘蛛说,“我一直想来找你,但总是被其他事情分心。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太清楚。”

“事情层出不穷。”

“什么事儿?”

“事儿。它们层出不穷,这就是事儿的天性。它们层出不穷。我怎么可能把它们都搞明白?”

“好吧,给我举个例子。”

蜘蛛又喝了一口。“好。上次我打定主意要来见你时,嗯,花了好几天计划这件事,希望一切都尽善尽美。我必须选好自己的行头,然后必须想出见到你时要说的话。我知道两兄弟的相逢,哦,这是个史诗母题,不是吗?我认为只有用诗歌的语言,才能恰当地体现出这份庄严感。但是用哪种诗歌呢?轻快的韵律?还是高声的朗诵?我是说,我可不想用打油诗向你致意。所以嘛,它必须是某种黑暗的,某种有力的、富有节奏感的、宏大的词句。然后我有了主意。完美的第一句:血脉呼唤血脉,像夜晚的警钟。说起来简单,但我自己知道得把一切都安排好——死在巷道里的人,汗水和梦魇,坚韧不屈的自由精神。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但我必须想出第二句啊,结果这件事一下子垮了台,我只能想出这种词:巴拉——巴拉——巴拉——巴拉魂飞胆散。”

胖查理眨眨眼。“巴拉——巴拉——巴拉——巴拉到底是谁?”

“谁也不是。只是说明那里应该填上几个词,但我一个字儿都想不出来。而且只有一首史诗的第一句、几个巴拉外加四个字,我不可能就这么出现吧,对不对?那对你就太失礼了。”

“哦……”

“没错。所以那个礼拜我去了夏威夷。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事情总是层出不穷。”

胖查理又喝了几口。他开始喜欢这种酒了。有时浓烈的味道正合浓烈的情感,此刻正是如此。“但不可能总有第二句诗的问题啊。”他说。

蜘蛛把他修长的手放在胖查理的大手上。“我的情况已经说得够多了,”他说,“我想听你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胖查理说起了自己的生活,说了罗茜和罗茜的母亲、格雷厄姆·科茨和格雷厄姆·科茨事务所,蜘蛛不时点点头。胖查理把自己的一生都付诸语言,不过听起来并不精彩。

“不过,”胖查理达观地说,“我想你在八卦报刊里也读到过那种人。他们总是说自己的生活多么沉闷、空虚、毫无意义。”他拿过酒瓶,往杯子上一倒,希望里面还有一口的量,不过只倒出了一滴。酒瓶已经空了,它坚持的时间远比一瓶酒能够坚持的时间要长,但现在终究还是点滴不剩。

蜘蛛站起身。“我遇见过这些人,”他说,“八卦杂志里的人。我曾行走在他们中间。我曾亲眼见证他们空虚苍白的生命。当那些人自以为孤身一人时,我会从他们的影子中窥视。但我可以这么跟你说:恐怕即便在枪口的威逼下,他们之中也没有哪个人会愿意和你交换人生,我的兄弟。来吧。”

“喔?你要去哪儿?”

“是我们。我们已经完成了今晚三个任务中的第一部分。酒已被饮下。还有两部分需要完成。”

“呃……”

胖查理跟着蜘蛛走出酒吧,希望夜晚的清凉可以让脑袋清醒一点。但事与愿违,胖查理感觉自己的脑袋要不是被牢牢拴住,可能就要飘走了。

“下一个是美人,”蜘蛛说,“然后是歌。”

可能有必要提一句,在胖查理的世界中,女人不会随随便便地出现,你需要被介绍给她们;需要鼓起勇气和她们说话;还需要提前想出个话题。即便你达到了这个高度,前面却还有更高的山峰。你需要敢于问她们周六晚上有没有安排,等你问出这句话以后,大多数女孩都会发现那天晚上可能需要洗头,或者写日记,或者喂鹦鹉,或者只是要等另一个男人不会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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