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春 6(3)

   村主任李安民带着计生组的人忙活了半夜,吃了早饭,正想睡个回笼觉。那鹭鸶嫂在门外就喊道:“安民侄儿,你把猪抓错了!”那安民把筷子一丢,闪进了卧室,对老婆雨花道:“你就说我出去了!”雨花刚把安民的碗筷撤下,鹭鸶嫂一步跨了进来,雨花道:“是找安民吧,他出去了。”鹭鸶嫂道:“我在窗外瞧见他了,妹子你让他出来说句话!”雨花便不再理会,自己往厨房去了。李安民披了件半新不旧的西装,走出卧室,一脸厌倦且冷着。鹭鸶嫂便将此猪非彼猪的来龙去脉说了,又拉出李福仁来证明。李安民正色道:“这个情况我目前不能处理,计生组收缴的东西,都属于公家,你的猪只能等那安春来自首了才能放回去,你来这儿找我还不如找安春去!”鹭鸶嫂争辩道:“不是这个道理,若是安春的猪,我才不管;你们抓错了猪,那就还我,这是放到皇帝面前都说得通的道理!”李安民冷言道:“我做不了主的,你得等计生组的同志来了再说!”又对李福仁道:“你还来做什么证明?该叫安春的老婆去结扎了!”李福仁道:“哎哟,小兄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儿子没生,结扎了怎么办?总得有个儿子了才能去呀!”李安民道:“这是国家政策,政策来了你能不听吗,不听就犯法,早动员早好,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罚呢!”李福仁道:“政策也要保护农民有后代,我们干了一辈子就是图个子孙的,这是千古的道理。毛主席要是在,他也同意这个理的。”安民不耐烦道:“与你们说不清,回去吧!”那鹭鸶嫂只是不愿意走,一味哀求,安民道:“你不要影响我的工作,我只答应你,我中午往镇上打了电话再回复你。”说罢自进房间去了。
  
  鹭鸶嫂只得和李福仁悻悻退了出来。换做平常,此刻还没有喂食,那猪已经死叫死叫,让主人不得安宁。鹭鸶嫂一心疼那猪饿了,竟不由自主说道:“不如传话安春回来,让我家的猪回来?”李福仁不高兴了,道:“鹭鸶嫂你怎也说这话,不能为了猪让我没了后代呀,好没道理!”鹭鸶嫂知道话说错了,打趣道:“掌嘴掌嘴,怪我把猪当成儿子来养,好不心焦!”又指着李安民的房子找话头,道:“他干这等断人后代的活计,自己也好不了,他那儿子就出问题了;他造这个房子,也好不地道,迟早住不安生。”李福仁只是摇头叹息,不知如何回答了。原来那李安民管理村里的计生工作,多有人闲话,他生有一女一子,那男孩子有七八岁,不晓得什么怪病,只是不停地摇头,到医院去,说是中风了,也治得不见全好。村人都说小孩子哪会中风,是鬼附了身,因安民做的计生工作得罪了人家的祖辈,故有这样的劫数。又,那安民在村尾建房,是村里少有的水泥平台房子,恰值村里正在修建马路,有讨好的人便把修马路的材料直接运到他家去,做了房子的用途,贪了不少便宜。村人知道,闲言说这样的房子住着也遭报应,等等。 却说安春和老婆逃了出去,那家里跟遭了劫似的,一片狼狈。李福仁去拾掇了,等着安春回来,却没个信。去亲家那里打听,才知道先是逃去四都,安春的小姨子家。那四都也抓得紧,不敢多住,又逃到安春的县里不知什么朋友那去了,一时也联系不上。两个女娃儿,全是丈母娘接管。李福仁每从地头回来,都先去安春家看看,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家没住人了,恰跟人断了气一般,没了活的气息。一开门,便惊了老鼠蹿动。李福仁心里着急,一日正吃着晚饭说着安春的事,村里广播响了来:“李福仁来大队听电话!”李福仁一惊,道:“谁人会给我打电话?”二春道:“你去接便知道了。”李福仁道:“二春你去接了吧,那电话我哪懂得怎么接!”二春道:“人家叫你接电话,你去了便知道了。”李福仁便放了碗筷,抹了嘴,快步到了大队。那大门倒虚掩着,径直进去,见楼上有灯光,便上了木楼,办公室里有六七个人凑桌上打牌吆喝,有两个是干部呢。便小心问道:“说有我的电话,在哪儿呢?”其中一人指着桌上一部黑色电话道:“你等着,片刻就打过来了。”李福仁木着盯了那电话,五分钟左右突然丁零零响了,吓了一跳,却不敢动。打牌的叫道:“你自己接呀!”李福仁道:“却不知如何接?”那嘴里叼根烟的通讯员左手拿了把牌,右手取了听筒,问道:“是找李福仁?”然后递给李福仁。李福仁听了,却是安春的声音,便大喊道:“你在哪里,怎不回来!”打牌的人叫道:“你不要用力喊,他听得见,把我们都震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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