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封(1)

我亲爱的妈妈,

两周以来没有人给我写一封信。这一阵子很奇怪,大家即使彼此不太认识,也互相写信……

我很好。最近心情还不错,只是功课也不少。我几乎每天往丘吉尔姑妈家跑,她真教我喜欢。上星期四在佐登家吃饭,明天又是星期四,要去在阿斯涅的彭维家吃饭;下星期天还要去维达勒家,我不久前才去拜访过他们。我作了几首诗,其中一首颇长,有人觉得很值得(?)还有一两首十四行诗写得还不错,但是我有别的事要忙,所以还写在以前您给我的吸墨水纸上。

我的小提琴愈来愈进步,开始挑战肖邦的夜曲。其中一首蛮难的,我也会拉,而且拉得还可以。这是一首很精彩的曲子:第十三号曲。

希望姨妈的病有好转:我想今天晚上应该会收到您寄来的信;有个顽皮鬼害我们错过彼此的来信,寻人开心。您可能已经启程回南部了吧?

所以说,明天我要去彭维家吃饭。他们人很好,还带我去戏院。我希望去“拉贝莲娜”,不过其实我还不知道会去哪一家。

濛濛现在在做什么?别人的事我都知道,就是没有她的消息。说真的她也没有太多我的消息,除非我会梦游,一边睡觉还能一边给她写信。

您给我的波德莱尔小集已经成为我的良伴。不过我那本破烂的旧书也有过它的价值,我可以随手翻到想读的地方。是习惯造成的。即使布隆尼森林里大雨滂沱,只要有它,身子蜷缩着也可以沉思默想;不过您给我的这本珠玑小集,让我渐渐忘了它,因为这本小集好像一个相称的珠宝盒,里头装着波德莱尔的奇思异想……看,多美的一句话!我会不会虚浮了些?

我最近还挺高兴的。第一,我没有心烦。第二,我努力用功,让我的意识得到休息。第三,我几乎随处都找得到可以让我没来由地满心欢喜的东西,一直到今天都是如此。一个肖邦的音符,一句沙曼的诗,一本弗拉马希翁的精装书,和平大道上的一颗钻石,还有……在我的忧郁褪色以后,我想到了沙曼的一句诗:

发现你像一个新世界那样年轻而纯净。

我发现甚至上数学课时也可能引起艺术的情感一九一九年十月,安东进入美术学校当旁听生。,我会给您看一本解题簿,里面篇章的安排,标题间的协调,图形所具备的灵秀优雅,会让人觉得这是一本富有奇异纹饰的艺术书籍。而两极环索线原来不过是一条可怜的四次方曲线,高起的时候,是为了扮演好它装饰性图案的微妙角色。

我的艺文小册颇受欢迎。大家觉得我的风格模拟得还不错。我也跟您提过,我写的《美的朝圣者》这首诗,大家也都觉得很出色,我下星期天去维达勒家要朗诵给他们听。

生活真有美好的时刻。我有一些好伙伴,我对他们也很好。他们都很有才情,“沙布杭式”的独特想法让我狂喜不已。当我们讨论平淡无奇的虱子话题时,说到要用什么方法来摆脱这东西,“很简单,让我们其中一人扮成严肃的学究,把全身的毛发和头发剪成楼梯状,再把楼梯扶手拿开,顷刻虱子都从楼梯上……滚到地下。”真可爱!一点也不文雅,却很可爱。

小碧好不好……?我以前总是抱怨我在里昂的那段日子,其实那时能和她单独出去,我是很得意的……而且她真的让我觉得很体面:她的大衣别有风味……她长得也不差……请您代我向她问好。

我开始每天练习拉小提琴半个小时。希望这样能有一些进步……啊,要真的会拉……您可知道我谱了一首古怪、悲戚又淒凉的曲子……我自己很喜欢。不过我只在自己独处的时候拉,我怕听的人会昏倒;最近昏睡性脑炎很流行,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只不过不知道听众会因为太感动还是因为太恐怖而昏倒。

我给沙布杭写航空邮简……航线通摩洛哥。您傍晚去邮局寄信,第二天信就可以到哈巴!

再见了亲爱的妈妈。请包涵我的字迹,我写字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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