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许多囚犯来说,这些技术的效果很像50年代亚伦研究所中的效果:完全退化。一位被释放的英国籍囚犯告诉律师,这所监狱现在已有一整区叫德尔塔区(Delta Block),专门用来关“至少50名”永远处于意识不清状态的囚犯。一封联邦调查局(FBI)写给五角大楼的信已经解密,里面描述一位很重要的囚犯“被长期隔离超过三个月”,并“出现符合极度心理创伤迹象的行为(对不存在的人说话、报告听到声音、一连数个小时蜷曲在被单中)”。前美国陆军回教随军牧师耶义(James Yee)曾在关塔那摩工作,他描述德尔他区的囚犯显露典型的极度退化。“我会停下来和他们说话,他们会以小孩似的声音回答我,说的话完全不知所云。许多人会大声唱儿歌,不断反复唱。有些人会站到铁床架的上面,举止就像小孩,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和我弟弟玩的山霸王(King of the Mountain)的游戏。”情况在2007年1月显著恶化,有165名犯人被移往监狱的另一区,即所谓的第六营(Camp Six),那里的钢制隔离房禁止任何人接近。代表数名关塔那摩囚犯的律师韦列特(Sabin Willett)警告说,如果情势继续恶化:“那里将变成疯人院。”
人权组织指出,关塔那摩尽管骇人听闻,却是美国经营的海外审讯监狱中最好的,因为它开放有限度的监督给红十字会和律师。不知名的囚犯纷纷在世界各地所谓的黑牢(black sites)网络消失,或被美国情报当局透过非常规引渡运往外国管理的监狱。脱离这些梦魇的囚犯作证说,他们遭到各式各样的卡梅伦式震撼技术。
意大利神职人员纳瑟(Hassan Mustafa Osama Nasr)在米兰街头,遭一群中情局密探和意大利秘密警察绑架。“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后来写道,“他们开始打我的肚子和全身各处。他们用宽胶带缠绕我的整个头和脸,在我鼻子和脸上挖洞让我呼吸。”他们把他送往埃及,让他住在没有光线的小房间,那里“蟑螂和老鼠爬过我的身体”,持续14个月。纳瑟直到2007年2月仍被关在埃及的监牢,但设法私运出一封11页的信,记述他遭到虐待。
他写出自己不断遭到电击的酷刑。据《华盛顿邮报》报道,他被“绑在一个绰号叫‘新娘’的铁制拷问台,然后遭到电击器攻击”,又“被绑在地板的湿床垫上,一名审讯者坐在架于囚犯肩膀上的椅子,另一名审讯者则打开一个开关,让电流通过床垫的钢圈。据国际特赦组织,他的睾丸也遭电击”。
我们有理由相信,电击酷刑用在美国俘虏的犯人身上并非孤立事件,而这个事实在讨论美国是否确实有动用酷刑或只是“创造性的审讯”中,几乎完全被忽略。关塔那摩囚犯杜沙利(Jumah al-Dossari)曾试图自杀十几次,他被美国羁押在阿富汗坎大哈(Kandahar)时,透过给律师的书面证词说:“审讯者带来一个像手机的小装置,但那是电击器。他开始电击我的脸、我的背、我的四肢和我的生殖器。”
来自德国的库纳兹(Murat Kurnaz)在美国管理的坎大哈监狱,也遭到类似的待遇。“那时候一切刚开始,所以完全没有规则。他们有权做任何事。他们每次都殴打我们。他们使用电击。他们把我的头压到水里。”
重建失败
在我们初次见面快结束时,我要求卡斯特纳告诉我更多她的“电击梦”。她说,她经常梦到一排排的患者,飘进和飘出药物诱发的睡眠。“我听到有人尖叫、呻吟、哀鸣;有人说,不要,不要,不要。我记得走进那个房间的感觉,我全身冒汗,恶心,反胃--我的头部还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好像一团东西,而不是一个头。”卡斯特纳描述这些时,突然像飘到遥远之处,颓坐在她的蓝色椅子上,呼吸变成咻喘。她眼帘下垂,但我可以看到眼帘下的眼珠快速颤动。她把手放在右太阳穴上,以突然变沉重和恍神的声音说:“我陷入回忆中,你必须把我带回来。告诉我伊拉克的情况--告诉我那里有多糟。”
我思索适合这种怪异情境的战争故事,想到绿区(Green Zone)里的生活中一些相对较亲切的事。卡斯特纳的脸渐渐放松,呼吸慢慢变深。她的蓝眼睛再度注视我。“谢谢你,”她说,“我刚才陷入回忆里。”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告诉我的。”
她倾身在一张纸片上写东西。
那天晚上离开卡斯特纳后,我不断想着当她要求我说有关伊拉克的事时,我没告诉她的事。我想告诉她却无法启齿的是,她让我想到伊拉克的事;我忍不住想到发生在她(一个饱受休克的人)身上的事,与发生在伊拉克(一个饱受休克的国家)的事,两者有着某种联结,都是同样可怕的理论的不同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