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5)

   --那是不消说的
  
  我说。我谢谢他,就出了来。哦,那个老太阳照在我的头顶上,那个十八世纪,十五世纪,二十七世纪,三十九世纪的老太阳。从明天起,我可以自家请自家吃饭了,我可以请我娘秀秀吃饭了,我可以请我妹阿髪吃饭了。我很高兴,我一直高兴到第二天的早上还没有高兴完。
  
  时间:早上八时
  
  在早上八时,学校就关门
  
  如果你现在才提着一个书包赶来,你迟到。训导主任把你的名字记下来,第几次了呢,晚上不要抱着电视睡觉,他说。
  
  在早上八时,半山上的一群电线杆又伸出了它们的触觉,这里探探,那里探探。它们不久即探测得山下的一个烟囱冒出了一批星火,于是,它们一起喊:
  
  --快要烧着我们的脚啦
  
  --快要烧着我们的耳朵啦
  
  于是。都没命价地一起朝山顶上跑。它们每天都这样做,而且,总是在早上八时即发动起来。那些攀山的电车,因为见得多了,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不过,对于车内的旅客来说,却是别致的风景。这些电线杆跑到了山顶上,刚站稳脚步,呼吸平伏了一点,却发现有人在烧沥青修葺屋顶的平台。于是它们又喊了起来:
  
  --快要烧着我们的大拇指啦
  
  --快要烧着我们的鼻子啦
  
  随即,又没命价地朝山下面跑。它们这样跑上又跑下,一天大约要跑六十多次,所以,到了晚上,就非常疲倦了。
  
  地点:起居室
  
  连着起居室的,是一个露台,一间卧室,一间小房间,一间浴室和一个厨房。起居室内并没有沙发。在室的一角上,是一张圆桌面的桌子,由一枝单独的柱脚支撑着,看来如一朵香菌。围着这圆桌的是三张形状颜色完全不同但性格近似的靠背木椅。桌上有一个如水锅大小、透明玫瑰红的梨形矮脚杯。今天,杯里插着密集的白菊,每菊约有十页扁平瓣,花心作芒果的黄,在圆桌对正的天花板上,悬着一枝灯盏,灯罩面的制作,令人想起镶嵌的窗饰,在硬边的线条里面,衬托出拼贴的趣味。那灯上镶嵌着些菩提子、柠檬、梨及香蕉,泼出一种醇浓的色彩。灯是玻璃的,由一串细小铜环相互结成链,扣紧了挂下来垂得很低。
  
  靠近露台的窗边,是一道可以挪移的木梯,这梯和别的扶梯不一样,它只有四级,盘旋成一个半圆形,由底而上,一级比一级窄狭,梯级的一边是一条扶手柱。在这木梯上层的第二级上,伏着一个暗色的电话,而在第一级上,则站着一只白得非常明朗的水杯,里边插着十多枝笔嘴钝挫的颜色木笔。
  
  电话对面的墙,是一幅铺设了深沉色水松木的墙,上面即兴地针住若干剪贴,那些剪贴,有的是报刊杂志上剪下来的,有的是祝快乐卡。各别的图,又总合成一组新的画面。靠近这墙,四散着一群各类型的坐椅,有的是可折叠的帆布椅,有的椅作半圆形或三角形,椅质大部分是木。
  
  除了椅外,还有长板凳,小矮凳。这些凳,很多时被移作为茶几。此群坐椅的天花板上,亦垂着灯,好像有人曾把一方方的彩色玻璃片卷了起来,卷成一个个圆筒,即挂了上去。
  
  人物:二人
  
  那一扇门,中间嵌着一片窄长条形的玻璃,玻璃是双面的,夹层里有细方格子的线网。透过玻璃,他可以看见瑜在里边,背着他,操作,发出些微的杯碟碰擦声。然后,他看见她以手肘移挪着门,走出来,细心把背脊挡住门,好分解弹簧的反弹力。她双手扶着一个托盘的两边把手,眼睛注视着盘上的两杯牛奶。他连忙速行过去,替她把门按住了。当她离开门,他放了手,和她一起回到圆桌这边来,把盘里的杯碟取出了,置于桌面,他把桌面的花朝一边挪过几寸,即和她各自占了桌子的一边弧,坐下来。她给他一枚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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