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写太多

中国许多大的建筑项目都是由国外设计师设计,你认为中国设计师是输在哪里了呢?

中国建筑由国外建筑师设计的所占总数不会多于百分之五,说是很多,其实不多,几个明显的建筑除外,基本上大多是由国内建筑师设计的。建筑是一个系统性的工作,不仅是设计,还包括地方的法律规范、设计条件、进度、工作方式以及社会方方面面,国外建筑师大多不可能适应,所以说这种说法本身是一个误会。

要说中国建筑师和国外建筑师相比是输在哪儿了,我觉得这个问题并没有真正明显表现出来,因为根本没有在同一个层面上竞争的平台,除了国家那几个所谓明星式的项目。中国输的地方太多,从教育、处理能力、对建筑的基础认识、美学,还有人文修养,方方面面都输。

九十年代你在纽约时期的作品被装进了箱子,回国后就再没有打开,你打算封存这些作品吗?

不是故意这样的,在美国的十二年和回国之后的前十年,作品无人问津,我打开也没用,会更占地方。没人搭理我,我呢,也不爱搭理别人。好在还有其他事可做,还有其他乐趣,我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这棵树又不是那么高大,没什么太大意思。

你喜欢往古玩市场跑,古玩和建筑艺术关联很大吗?

我曾经花多年时间玩古玩。古玩使我对历史有了近距离的了解,一件器物的器形、做工、材质、工艺水平在不同年代的转变,可以说是“文化证据”。如果文化是犯罪,古玩可以用来想象和解读现场是怎样的,我对这事有兴趣。

建筑和室内设计涉及的事情会很复杂吗?

说复杂也简单,简单得就和生活本身一样,复杂得也跟宇宙间的所有事情一样。我觉得它是简单的,它是个人身份的一种表达,我们的身份都很简单,来到地球上一阵子就滚蛋了,这个事复杂不到哪去。

为什么你总是出去,是要从不同环境中寻找灵感吗?

我出差多数是事务性的,从来没有为了灵感什么的。都是为了去解决一些事情,譬如说做一个装置,要看场地,要到现场去完成它,很多麻烦事,基本上就像是一个水管工听说水管爆裂了,要去维修,或者说去换一个马桶一样。文化活动中的大多数事是和这个相似的。

你常写博客,在这样小小的空间里你觉得它能有多大的作用?

互联网是有史以来,人类脱离猴子从树上跳下来以后,遇到的最好的一个桃子。它使个人真正获得了解放,从旧的体系、传统的信息控制中解放出来。信息的自由获取和自由表达是今天的特征,有了互联网,人作为个人存在才真正开始了。什么是个人?个人是你以独立自主的方式获取信息,发表见解,这是人存在的基本特征。技术的发展跟人权、自由言论有着最直接的关系,尤其是在一切都比较简陋的社会里,互联网的角色是不可低估的。

你对将来的工作生活有计划吗?

随性的,没有将来,我是没有未来的。我应付一些将要发生的事,比如说跟你的谈话,或者跟另一个人谈话,或者去写篇博客。

你在国外生活了十二年,你更喜欢哪里?

世界在变化,像要不存在国外国内了。这是旧的习俗,在更自由的地方少有这种谈法,人们来自各地,真正代表人的身份的是他的思考,思考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表个人身份。国家主义是最臭的障碍,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会求助于它,国家主义唯一能给你的就是对你的背叛。

从什么时候国内开始认可你的创作?

没有人认可我的作品,我始终处在一个并不需要被人认可的状态,我觉得生存是完成个人的一个需求,它是必要的,被人认可不是必要的,是副产品。这就好像给奶粉加三聚氰胺是三鹿集团的必要行为,这样才会增加利润,而那些儿童肾结石只是副产品,那是活该。

喜欢发型设计吗?喜欢给别人设计发型吗?

身体其他部位让我设计,我也可以试试,不一定是发型。前阵子有个姑娘让我在她身上做个纹身,我问纹啥,她说你想纹什么就纹什么吧。

你是一个敢说敢做的人,你不怕那些话说出来得罪了某些人吗?

他们一直在得罪我,我得罪他们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有人说你没心没肺却又是一个颇有心计的人?

颇有心计就是智慧吧,我不能算一个有智慧的人,我也不能算一个完全没心没肺的人,时有时无吧。

你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吗?社会上传播的很热门的信息,你一般会作出回应吗?

每一个人对一条线是直的还是倾斜的,对尺度是长是短,都会有自己的判断,只是有些人对这些更敏感。当一个社会混淆这些判断的时候,那就不是人间,是鬼域。

你曾经说,如果要在你的墓碑上刻上一行字,应该写的是“一个经典的人格分裂者,他代表了那个时候的所有缺陷”,为什么要这样形容自己?

这样比较准确吧。

仅此而已吗?

墓碑上也不能写太多。

采访者:《现代装饰》杂志

2008年11月22日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