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关上房门之后,姚元之从锦袍宽大的袖中摸出一张桑皮纸来递给了常百兴,而后,他口中客气地道了一声"有僭了",便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了坐席的上首。
纸上的引首处写着"府邸"两个字,下面是一幅地图。显然,这是一幅全凭记忆绘制的草图,绘图的人对所绘之处并没有很清楚的了解,图中多处都有涂改的痕迹。不过,常百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兴道坊太平公主的府邸。
常百兴回身从行囊中取出一支小小的竹管,与姚元之隔着小几坐了下来,道:"您老看看这个。"他从竹管中倒出一个不大的纸卷,展开一看,赫然便是太平公主府邸的详图,在地图的角上缀有一个小小的府字。不过,常百兴的这张图是用棉纸绘成之后,又敷过一层蜡液的,这样就不怕被水浸毁了。这种样子的地图常百兴还有一张,只不过那张图上缀着一个小小的宫字。
两张地图略加比较,便显出了专业水平与业余爱好者的不同了。姚元之连连点头称赞:"好!好!活儿准备得不错,我没看错你。"
"该当效劳。"常百兴的心中却在暗暗地咒骂姚元之给他找的这件麻烦事,毁了他平安的好日子。只这心中一分神,常百兴便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姚大人,该不是这两日就动手吧?"
"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罢了。"该死,又说错了话。常百兴被这老人内在的威严和事情的危险性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又道:"总是等在这里,我怕有些什么闪失,误了您的大事。"
"如果你有什么担心的,我可以给你找个稳妥的地方。"
"算了,我还能自己照顾自己,有什么话您老人家还是就此吩咐吧!"常百兴心想:他娘的刑部大狱里最稳妥,我老人家被你安排进去,这一辈子就别想再出来了。
看出了常百兴强压在心中的紧张与畏缩,这让姚元之有些犹疑起来,眼前的这个人与姚元之听人介绍的那个侠肝义胆的刺客有些差异。也许这才是小兴的本来面目,他一定是被这件大事给吓住了。
姚元之一面给自己宽心,一面又加意叮嘱了几句:"你应该知道,这一次的行动关系到大唐的社稷江山,所以,只能成功。"
说到这里,姚元之有意停顿了一下,看一看常百兴的反应,又道:"眼下太平公主也在加紧活动,如果我们在朝堂之上决出胜负,也就用不着你了。如果我们失败,大唐就可能又变成大周,到那时我们就只能指望你了。"
"正月,二月,就看这两个月了。"姚元之原本有些忧郁的目光一下子如鹰一般锐利起来,对常百兴道,"往后我不能再来这里了,与你联系时我会派人来,拿着这个为信物。"
说着,姚元之抬起右臂,武则天所赐的数珠就在他的右腕上,那颗龙眼大的明珠在袖中氤氤氲氲地散发出一团宝光。
"是。"常百兴强按住自己,没有冒失地反问一句:如果你们到死也没有结果,我也等在这里么?
应该改一改自己这多嘴多舌的毛病。常百兴内心之中很是对自己感到失望,如果小兴在这个场合,一定会显得沉稳镇定,应对自如,而不会如自己这般失魂落魄地像个没出师的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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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太子自来到崇文殿便静坐在几案边批阅公文,这中间只有一名十几岁的小太监偶尔进来看一看火盆,剪一剪烛花,太子动也没有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