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百兴让窦怀贞为自己叫来一大碗京中特产的梨花烧酒,这是近两年才流行起来的一种蒸馏酒。与以往人们时常饮用的那种用粮食原汁酿造的酒比起来,这酒的酒性之烈超过了常人的想象。
他将酒碗放在了炭火盆的铜网罩上,等到酒烧得滚热时,便一口气饮了下去。然后,他迅速坐在地上,张开嘴,让那个蛮婆将蟹蛛放入自己的口中。常百兴知道,像蜘蛛、蟾蜍一类适于造蛊的小动物全都惧怕烈酒,但南疆的蛮子们只会造些淡而无味的米酒,所以他们不懂这个道理。
当蟹蛛爬上常百兴的舌根时,他腹上用力,一股热酒从他的喉中涌出,那只巨蛊立时便晕头转向了。然后,常百兴将舌头一卷,把那个丑物转了个身,在它醉死过去的一瞬,他闭嘴把那东西咽了下去。
幸运的是,常百兴借蟹蛛转身和自己闭嘴下咽的一刹那,把已经被酒醉得半死的蟹蛛的两只前足咬得粉碎。这也是大着胆子行事,他只听说蛊蛛是靠两只前足感应主人的命令的,是否是这么一回事,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底。
当常百兴再次张开嘴时,蛮婆的面上露出了赞赏的表情,用生硬的汉话说:"好,好。"
因为,放蛊最难的一关就是如何将蛊虫活着放入被害人的腹中。被害人如果一时害怕将蛊虫咬死,蛊毒立时发作,便失去了放蛊的意义。所以,蛮婆赞赏常百兴懂行、识窍,至于人们传说的飞蛊什么的,全是神乎其事。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要刺杀的目标自然是太子李隆基。价钱嘛,常百兴老实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要了太平公主价值两万缗的黄金,而且是酬金先付。
太平公主爽快地答应了常百兴的全部条件。她对常百兴的要求是:一、何时动手要听从她的命令,动手早一个时辰或晚一个时辰都不行;二、仔细做好准备,绝不能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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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平公主长安赐第所在的兴道坊出来,已经是坊门大开,街上行人如缕了。
常百兴没有径直回客馆,而是向东穿过务本坊,进入了长安城内高等歌妓聚集的平康坊。与长安其他的街坊不同,夜夜笙歌的平康坊早上最是冷清,十字街上没有什么行人。
常百兴站在坊中的十字街口,倒剪双手,像是很闲适地四下里望了一望,身后清静的街道上没有发现跟踪自己的尾巴。他担心的不是太平公主府上的人对自己不放心,而是担心一些不起眼的好事之徒。如今长安城内政治空气紧张得要命,有好几股政治势力都在暗中积蓄力量。现在两股最主要的势力已经找上了他,若是中途再杀出一路人马,他就更难脱身了。
虽说身后没有情况,常百兴也不敢大意。他没有再向东行,而是折而向北,出了平康坊再向东,沿着朱雀门前街遛达到东市,见四下里没有人注意,这才闪身进了一家波斯邸。
这是一家常百兴平日里常有往来的商号,主要是为他汇兑款项。在唐代还没有现代意义上的银行,商人们为了携带大笔现金出行方便,就发明了这样一种汇兑方式。他们将现金存入资金雄厚的大商号,由大商家出票据到全国其他城市的联号去兑付,商家从中抽取汇水。依唐代大制十六两库平秤,当时金价为库平一两折钱七千三百文,两万缗钱合金二千七百多两,不用汇兑的话,常百兴是无论如何也带不走这么多黄金的,这是原因之一。第二,太平公主付给常百兴的是一张二千七百四十两黄金的户部对票,常百兴与户部的往来仅限于暗中窃取一项,从无正常业务,所以,他自己出面绝对提不出这笔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