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你听我说,不要说话。”
电话这边王露咬着嘴唇使劲儿点头,她忘记萧南没在面前。
“我很好,不要担心,我回过家,我妈不在,她在哪儿?”
“好的,好!我们会按你的意见修改。”王露身边有同事走过。
“妈在市电影院门口,你在哪?我要见你。”王露压低声音,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我会找你。”电话挂断。
这两年萧南母亲老了很多,萧南父亲死后,儿子成了她全部的希望。萧南出事后,公安局三天两头找她问话,街坊邻居指指点点,老人心如死灰。开水车拖不动了,老人做一辆小推车,车上一板香烟,一锅茶叶蛋。小车推遍大街小巷,推到日落西山,推到夜深露重。直到被狗咬伤腿,老人连小车也推不动了,电影院门口就多出了一个卖茶叶蛋的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神色孤伤,萧南鼻子一阵发酸。杨阳一把拖住要上去的萧南,几个穿纠察队制服的青年出现在老人摊前。那时候的纠察队就是现在城管的前身。本市的方言“纠察”和“狗插”同音,南方说“狗插的”和北方说“狗日的”是一个意思,本市百姓们管纠察队叫“狗插队”。
两名纠察队员在摊子一阵呵斥,老人看他们的眼神是恐惧与迷茫。几分钟后开来辆小货车,后斗上堆着小三轮车,折断的秤杆,水果……几名队员如狼似虎,拎着香烟,煤炉就往车上抬,茶叶蛋散落一地。老人伸出枯瘦的手臂阻拦,被一把推翻在地,老人抱住推她队员的腿,想保护她一点可怜的财产。“放手!”纠察队员的语气像极鱼肉百姓的国民党兵痞,老人攥着他裤管不松手,队员抬腿要踢。一人突然挡在老人身前,盯人的眼神阴冷,纠察队员打个寒战。老人浑浊的泪水在皱纹里洇开,杨阳扶着老人进了电影院。
“操你妈!”纠察队员回过神来,骂骂咧咧地往车上走,一条挺拔身形疾速靠近,纠察队员余光刚刚扫过,萧南给他带来死神的讯息。
萧南一掀衣摆,一根枪管赫然顶上纠察队员的脸,萧南猛地扣下扳机。枪声响起,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一张脸,转瞬碎成了红光四溅的烂西瓜。一群纠察猛地抱头趴在地上,萧南衣摆遮枪,身形迅速消失在街角。
枪声撼动大地,电影院前血染黄沙。公安局倾巢出动,一天内两起枪案,满城皆兵。
萧南、杨阳衣领遮面,低着头疾步往老屋走去。他们本该马上离开这座城市,街上警笛呼啸,道路很快会被封锁。老屋里藏着子弹,萧南必须回去拿。冷军喝得两眼猩红,黑洞洞的枪口在等着他们。
进门前萧南一把拖住杨阳,仔细看他夹在门缝里的纸片,没有动过的痕迹。冷军坐得腰杆笔直,手臂平举,在等待一声门响。
门吱呀一声推开,明瓦上透下的光束,斜打在冷军身上,冷军就像黑暗舞台上唯一的舞者,光束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出坚硬的阴影。杨阳嗅到了死神的气息,肌肉瞬间僵硬,他不能躲避,杨阳身后就是萧南。枪声响起,杨阳胸部中弹,身体一倾。枪响瞬间,萧南猛地箍住杨阳往侧边翻倒。枪口移转,第二颗子弹尖利地撕裂空气,钻进萧南大腿。萧南抬手,五连发猎枪迸出火光,冷军一个翻滚,椅子被两枪击得粉碎。冷军还未完全站起,萧南已经飞身扑上,双方枪口直指对方脑门。枪声再响,子弹擦着对手耳边掠过,两人已完全贴近。双方疾速握住对方枪管,两双眼近距离撞出火星,两人转着圈同时开火,枪管都被拉偏,一人射出两发子弹,墙被洞穿四个窟窿,四道光线纵横交错。萧南一个侧肘砸在冷军脸上,冷军一脚正踩在萧南腹部,两人闷哼一声同时松手,没有制约的两支枪管互顶对手额头,屋里灰尘飘飘,世界宁静。萧南邪性地一笑,冷军唇角紧绷,两人瞳孔猛然收缩,扳机同时扣下。撞针发出两声清脆声响,两支枪里已没有子弹。冷军抽刀,萧南抽刀,萧南的刀划着寒光迎头劈下,冷军不躲,藏刀带着风声捅向萧南心口。萧南改劈为挡,藏刀当啷一声被架偏,两人左手同时发力,枪托砸在对手头上,双方翻身后退三步,血顺着俩人的脸,滴滴滑落,有清脆的声响。街外数辆警车呼啸而来,警笛声由远至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