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澡堂,初春的冷风夹着雨滴扑面而来,几个人甩甩膀子,猛呼一口气,说一声:“舒坦!”钟饶红出来早些,撑着红伞在一面爬满绿藤的墙下站着,湿漉漉的头发浮着隐隐的香波味道。钟饶红上去挽着冷军手臂在前面走,余建国不时偷瞟一眼钟饶红凹凸有致的背影,心里想:“老子以后也要搞这么好看的女人!”
一桌人吃饭吃成了三桌,机械厂一帮人呼啦啦地拥了进来,另开了两桌坐得满满堂堂。欧阳丹青过了会儿也来了,一辆锃亮的黑色红旗轿车“吱”一声停在饭店门外,饭店的人不由都抬头去看。那年月配红旗轿车的都是首长,而且还是很大的那种。纨绔子弟欧阳丹青甩手关上车门,挥挥手让司机自己回去。
“操!真是同人不同命,什么时候我才能这么神气!”张杰表情悲愤地灌下一杯酒。余建国看一眼张杰,这人把他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老大!”欧阳丹青在张杰和冷军中间挤出一个位置,热情地抱着冷军的肩膀。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反正有车,大点的饭店就这么几个,我挨个找的。”
“妈的,我要投胎到你家,吃喝拉撒都在车上。”张杰还是愤愤不平。
“你也就这点儿出息。”钟饶红在边上冲张杰翻白眼。
“丹青,这回能出来,多亏了你。喝了这杯酒,我敬你的。”冷军给欧阳丹青倒满一杯酒。
“老大,你就别折我了,你是我哥,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欧阳丹青倒不是说过场话,他确实是把冷军当成哥哥。
冷军还是逼着欧阳丹青把酒喝了,喝急了点,呛得脸红脖子粗。
“我说了吧,哪能喝老大敬的……酒,喝呛了吧。”欧阳丹青摸着胸口说,钟饶红在后头帮他拍着顺气。
“丹青弟弟,我也敬你一杯。”余建国双手捧着杯酒站在欧阳丹青侧边,欧阳丹青一转身给碰洒了。余建国满脸窘迫,手忙脚乱地擦欧阳丹青身上的酒,连袖子都用上了,慌得欧阳丹青连着说:“没关系。”
冷军看一眼余建国没有说话,黑皮脸色发红,低头不语。后来张杰说:“这土鳖,农民进城,腿上泥还没洗干净,心思倒挺活络,逮谁套谁。”
几十号人面红耳热地出了饭店,勾肩搭背地横在马路中间走,后头跟着的车开始还嘀嘀地摁喇叭,被几道凶狠的目光一瞪,也就没了声音,跟在后头慢吞吞地开。
冷军转头对黑皮耳语一句,黑皮抓过辆推着的自行车,咣当咣当骑得飞快。一群人快走到火车站广场的时候,黑皮扭着屁股蹬着自行车赶了上来。冷军带一帮人转进一条弄堂,黑皮从车后座上拎下一个沉甸甸的旅行包,吱啦一声扯开拉链,一包砍刀在昏暗的路灯下寒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