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喜欢?”冷军一手箍着张杰膀子问。
“我想回去给奶奶看看,她一直希望我能有出息。”张杰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张杰奶奶家在东城,和那时候大部分普通百姓一样,住在一条破烂、杂乱的小巷里。十几个少年站在一扇门前,木门经历年月,门上两个铁扣,门边装着泔水的陶罐酸臭扑鼻,房屋外墙斑驳剥蚀。开门的小脚老人头发花白眼睛浑浊。
“奶奶!”张杰声音哽咽。
老人认真地辨认眼前衣着光鲜的帅小伙是谁。十几岁的孩子就是春雨后疯长的毛竹,半年没回家的张杰已经长高了半个头,一张褪去婴儿肥的脸棱角分明,鼻梁挺直。
“小杰……”分辨出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孙子张杰,老人紧紧抓住张杰的手,有着白内障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奶奶,我回来了。”张杰抱着瘦弱的老人满面泪水,身后一大帮人低头无语。冷军拍拍张杰的肩膀:“进去再说。”
逼仄的屋里光线暗淡,堆满简陋的家具和瓶瓶罐罐,散发陈腐的气味,墙上有雨水渗透的痕迹。
“坐!你们坐……”老人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客人,望着十几张朝气蓬勃,野性十足的脸,老人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去给到来的客人拿吃的。
大家一人拿一个坚硬如石头的月饼,面面相觑。那时候储藏零食,都在一个大陶罐底部装满生石灰,垫上报纸隔开,上边放零食。中秋还没有到,这月饼肯定是去年的。被石灰干燥了一年的月饼,硬得能砸死一条狗。
“吃,你们吃!”老人满是皱纹的脸,笑得像一朵菊花。
张杰一脸苦相地看着大家。骆子建默默把月饼塞进口里,使劲儿咬下一块,像牛反刍一样咀嚼。冷军对着一帮少年一瞪眼,用槽牙啃下一块开始磨,其他人也龇牙咧嘴地开始吃。
老人拎个木桶,要去街头打水,烧水给这些孩子喝。冷军一把抢过,和骆子建拿起另一只桶出去提水。街口有间水房,胳膊粗的龙头伸在外头,一桶水一分钱。两人来回几趟把屋里的水缸、木澡盆灌满,最后两桶水实在没地方装了放在门口。老人家开始在边上是嘿嘿地笑,后来就揭起衣角擦眼睛。
一伙人把张杰奶奶家折腾了个底朝天,冷军出去买了白石灰、水泥、沥青、刷把、泥角,所有家具搬到路边,陈年老瓶罐一律进垃圾堆,老人家满脸不舍得的表情,几次想去拣回来。一帮少年头戴报纸折的济公帽,嬉戏打闹着替房子补漏,粉刷内外墙面。骆子建搬条凳子放在路边,替老人洗头,老人花白的头发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那天的阳光很好,小风飕飕地吹。
有些颜色,有些温度,有些气味,值得我们一辈子记住。
那天的工程,最出彩的是屋外墙上的壁画。不知道什么时候冷军买回了油漆,在外墙上画了一副光芒万丈的太阳,太阳前边是毛主席头戴八角帽的侧脸。
“牛B啊!军哥我怎么不知道你会这一手,比市宣传队那帮傻B画得强多了。”张杰一帮人站在画前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