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也平放松一下情绪,给秦邦勤和刘兵每人一支烟说:“我想,凡是掌握着一定权力的领导,不仅要对党的事业和那里的群众负责,还要爱护关心干部,而且要允许干部犯错误。但是对那些少数触犯法律,在群众中造成恶劣影响的人,就不能无原则地迁就。关于汪登生同志的问题,很快就会搞清楚。常委会还要讨论。”他稍稍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下一个问题就是谁去接替的问题。我个人的意见是,先找一个代理县委书记。因为这里还有个程序问题,省委组织部那里由我先和他们通气。”
三个人又冷场了。管也平看看刘兵说:“刘部长,干部问题你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选拔好县处级领导干部也体现了我们这一级党委、组织部门的政治、思想水平。以后谁推荐的领导干部,要有档案记录。特别是被推荐人的过去表现,要有责任制,这样我们市委领导同志在举荐干部时也许会慎重些。”
是啊!这个道理哪个领导不懂!可刘兵也有他的苦衷呵!第一次接触新任市委书记,对于干部问题,他完全不了解书记的性格,又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真的不敢随便开口,于是来个缓兵之计:“管书记,我马上回部里安排一下,按照领导的要求,部里认真研究一下,然后拿出个初步意见向二位领导汇报。”
管也平看看秦邦勤说:“明天上午我们再碰头,秦市长你的意见呢?”
秦邦勤点点头说:“好。”
管也平打开笔记本,从里面拿出两张纸说:“还有一件事,请刘部长按照上面的名单,和纪委、检察院联系一下。最迟后天召集他们开个会,我就不参加了。纪委那里没什么问题,葛运成同志已经打过电话。检察院那里请刘部长先和检察长谈谈,所抽的人没有特别重要的任务,必须服从。还有,请刘部长和市审计局领导商量,抽出8至10个思想作风正派、业务熟练的同志,和纪委、检察院的同志一起开会。”管也平说着把名单交给刘兵。接着说:“这个动作,我于一周前已回省里直接向省纪委书记乔可明同志汇报了。省纪委那里已经派三位领导先期赴邑南。他们暗中走访了一些群众,问题确实很严重。当我把市纪委书记葛运成同志和市检察院副检察长高亦健同志请去后,省纪委三位领导竟然被他们抓起来,上了手铐,关了30多个小时。这几天他们掌握了不少重要问题的线索,决定成立专案组,深入侦查。因此,没有和你们商量,请谅解。”
秦邦勤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呢?他的心里不管怎么说,还是窝着一肚子气,这一动作,简直如同在他的脸上给了一记耳光。
最后,管也平又对刘兵说:“邑南那个公安局长更不像话。但那是县里管的干部,不采取措施,将对下一步工作产生很大的影响。我们想从市公安部门抽出一两个人去帮助他们工作。所以,请刘部长和市公安局通个气,把市巡警队有一个叫邹正的副指导员借用一下,具体任务不一定要和他们多说。另外再带一两个人,由邹正挑选。”刘兵在笔记本上一一记下了。管也平又补充道:“这几个问题,目前都在酝酿之中,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商量,希望按党的纪律注意保密。”
送走了秦邦勤和刘兵,管也平沿着街旁的人行道往前走,他感到陌生而孤独。从省级机关调到这个市,这是他人生的一大转折,是他政治生活中的一个重要阶梯。然而他为什么不要省委隆重的陪送场面?为什么放弃那威严壮观的就职仪式?为什么不要高级轿车而乘坐公共汽车?为什么不住小楼而住普通客房?为什么不要琼浆玉液的宴会而独自吃面条?为什么不发表慷慨激昂的就职演说而奔走于乡村?他不是为了当官,不是为了高官厚禄,他要为全市600多万老百姓说话。
他不知不觉走到商泉河旁,太阳已经沉下去了,落日的余晖已经洒满了这座城市。风平浪静的商泉河还在薄暮里漾着波光,像一片经过打磨而变得光滑的金属。岸边的垂柳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摆动着,犹如少女刚洗过的头发。管也平沿着岸边的水泥路,一直往前走着。直到天色黑下来了,他还在紧蹙双眉,沉思着。
这一夜,管也平失眠了。天蒙蒙亮时,他感到两只眼睛有些涩,头脑有些发涨。直到走廊里响起杂乱的响声,他才用冷水洗洗那发涨的脑袋。
早餐后,刘兵匆匆地来了,接着秦邦勤也到了。三个人单刀直入正题,邑南县委书记的人选问题。刘兵提出两个候选人,一个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一个是市委副秘书长。秦邦勤仍然保持沉默。管也平没有任何理由表示反对,但他说:“在干部问题上,我觉得要打破框框,历来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组织部、两办的人提拔得又多又快。难怪群众说,‘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所以这些部门也就自然成为热门单位。难道其他部门就没有人才,就没有好同志?要拓宽视野,挖掘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