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糊里糊涂地被带到一间宽大的房子里,坐在桌子前的正是那个小眼细眉、胖胖的乡党委书记黄友仁,两旁站着威风凛凛的持木棍的打手,两个身着公安服装的干警把他推进屋,叫他跪下。他大声吼道:“你们凭什么抓我?”黄友仁那双小眼睛笑成一条缝,一拍桌子,骂道:“凭什么抓人?凭老子有权,跪下说话!”没容他辩解,旁边一个家伙对准他的腿弯处猛地一脚,他跪倒了。
“说,你是什么人?”黄友仁大声叫道。
他刚说了一个“我……”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众人抬起头,来者正是县委书记汪登生。他大步走到桌子前,黄友仁赶紧迎上去,汪登生甩手给他一记耳光,骂道:“你这个浑蛋,你知道他是谁?你坏了我的大事……”
这位中年男子被踢门声惊醒了,一场好精彩的梦。他还在懊恼没有把这个奇怪的梦做完,他想揉一揉眼睛,可是手被铐起来了。于是他说:“你们简直胡来,凭什么乱抓人,铐人?”
那个身着公安服装的青年说:“少废话,走,到书记那里讲去。”
他被带到黄友仁屋里,黄友仁坐在一张办公桌前上下打量着他。中年男子想到刚才的梦,觉得有些滑稽,眼前正是小眼细眉的胖书记黄友仁,只是没有那么大的房子,没有两边手执木棍的打手。但门外有两个穿公安服装的年轻人。黄友仁真的问了:“你是什么人?”
他看看黄友仁说:“黄书记,你是共产党的乡党委书记,你可要明白国家的法律,没有任何证据,把我抓起来,铐我,把我关了一夜,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黄友仁轻蔑地笑了一声,瞪起了那双小眼睛。
中年男子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一名共产党员,老实说,像你这样的‘土皇帝’,还嫌太小了点,告诉你我可是学法律的……”他有意把后面的话省略了。
这时派出所长进来了,横眉看着面前这个中年人说:“别听他胡吹,还是给他点厉害尝尝!”
他瞥了这所长一眼,冷笑着说:“这是谁给你们的权力?任意妄为,你们都得当心点!”
黄友仁跷起了二郎腿:“你说你是干什么的?”不知为什么,他的口气突然缓和了许多。
他说:“我是省城的一名普通党员。”
这样义正词严的一番话,不知为什么,黄友仁的内心还真有一阵慌张。是的,难道他不懂得随便抓人是违法的吗?他再次打量着这位中年男子,从他的口音,从他的气质,并不像农村目不识丁的农民。黄友仁换了一种口气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没有理他,冷笑一声说:“把手铐打开!”
这几乎是命令式的。接着又说:“我简直不相信在共产党领导下会有这等荒唐的事情发生。如果是‘文化大革命’期间,那不奇怪,可是现在已经快21世纪了,法制在不断健全,你这里却在干着这些违法的事,假如有一天你的行为被揭露了,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吗?”
黄友仁越来越感到一阵心慌,失去往日那专横跋扈的作风,睁大那双小眼睛,盯着面前这名中年男子,大声对门外的两名青年叫道:“打开手铐!”
两名青年不知何故,随即打开手铐。中年男子揉揉手腕,对着黄友仁冷笑着说:“黄书记,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友仁却无可奈何,他感到全身一阵不寒而栗,对着门外的两名青年吼叫道:“滚!”
中年男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揉着手腕,来到了乡政府大门口,停住脚,看着大门两旁那四块长牌子,又放开视野环顾一下这里的街道,然后沿着马路往前走。一辆白色桑塔纳轿车陡然停在大街中间,后门猛地打开了,接着一名女子被推出车外,跌倒在地上,而轿车像发疯似的跑了。中年男子觉得好奇怪,大步朝这女子走过去。待他走过去时,已经有两个过路的妇女站在她身旁。这女子全身衣服又脏又皱,像是多日没洗过。面容消瘦苍白,头发凌乱,精神委靡。仔细一看,这女子25岁上下,细眉高鼻梁,五官在那鸭蛋形脸上显得十分得体。中年男子弯下腰低声问:“姑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