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4(2)

一直到晚上,周文才回到家。他刚一进家,管家阿根立刻迎了上来:“少爷,你总算回来了。老爷找你!”

“我爹在哪儿?”

“书房呢。”

周文点点头,径直往书房走去。

周继先的书房整齐而典雅。此刻,他正在书桌前埋头写着什么。周文推门进来,小心地叫了一声“爹”。周继先头也不抬,问:“上哪去了?”

“没去哪儿啊。”

周继先抬起头来,看了周文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哦,拎着枪没上哪儿?”

周文低下了头:“去了一个叫北辰一刀流的日本武馆。”

周继先啪地放下手中的笔,呵声道:“胆子不小啊?连日本武馆你也敢闯了!”

周文解释道:“那个武馆的两个日本人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们学校的女同学,我去救那个女同学时还被他们打了,孩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去武馆找他们去了。”

周继先问:你开枪了?

“开了,不然我拿枪干吗?”

“枪呢?”

周文拿出枪放到书桌上。

“那个女同学没事吧?”

“没事。”

“你开枪打中他们了吗?”

“打中了,一个被打中了大腿,另一个--反正是给他撂倒了!”

周继先低着头不说话了。

周文说:“爹,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是罪有应得!”

周继先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儿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

周文满不在乎地说:“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也不能看着日本人那么嚣张啊!”

周继先想了想,说:“马上回去收拾收拾,让志辉明天一早就陪你回苏州老家。”

周文一愣,他没想到要躲得这么远:“回苏州?那--”

周继先打断他:“那什么那?全上海明天就会通缉你!”随即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累了。”

周文恭敬地退向门外。

周继先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没我的话绝对不能回来!”

“是。”周文退下,顺手关上了门。

周继先猜得没错,第二天,对周文的通缉令就下达到了上海警察局。

死的是小林的亲弟弟,他怎能善罢甘休?当时,刘远将周文带走后,小林立即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执意要血债血还的小林当时就率众弟子去了日本大使馆。北辰一刀流是日本最著名的武术流派,日本政府不能不重视,于是,他们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要求严惩凶手。

事情很快惊动到了当局高层。在这和谈的关键时期,当局担心,万一这件事处理不好,会因此而得罪日本人,那么之前为停战所作出的种种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中日战争将进一步扩大化,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以大局为重,当局只好下令,将那个挑头闹事的学生抓起。

周文一直觉得父亲危言耸听,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里。一大早,他就出门了,他想临走前再见陈怡一面。

大街上,人流如织。一个报童高声吆喝:“看报了看报了!号外!号外!中国学生攻打日本武馆!北辰一刀流武士被袭身亡!日本大使馆强烈抗议,局势再次剑拔弩张!”

周文一惊,赶紧买了份仔细一看,这才知道,自己真如父亲所说的那样,被通缉了。报童满大街地跑,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大上海的每个角落。正大光明地去找陈怡,是不可能的了。可是,如果就此离开,心爱的女人连最后一面也不能见,他光想想就觉得难受。无论如何,他一定得见见陈怡再走,他庆幸,昨天帮她租下了一间好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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