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志军是个明白人,马上就猜透了周安邦的心理,于是欣然应允:“我正想去你家里拜访一下呢!我来春原县没多久,就已经听人家说弟妹是个很贤惠很漂亮的人,正好去见一下弟妹。”
韩志军又显示出自己豪爽的一面来了,他把杜小兰称为弟妹,显然是表明已把周安邦当做自己人了,只差兄弟相称了。
说杜小兰贤惠漂亮,这还真不是什么夸大其词的话。在整个春原县委家属大院里,杜小兰都是出了名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体形匀称,曲线玲珑,一张圆圆的脸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论对谁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温和有礼。只是杜小兰毕竟是农村人出身,皮肤微黑,所以人们背后都称她“黑牡丹”。
杜小兰在县档案馆上班,工作清闲,业余时间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别的官太太悠闲自在,生活优越,业余时间热衷于打麻将,逛街购物美容,打扮得雍容华贵去舞厅跳舞。但杜小兰下了班就猫在家里一心一意相夫教子,料理家务,也从不“参政议政”,传播是非,她也没有太高的追求和愿望。在她心目中,丈夫和儿子就是自己生活的全部内容,只要丈夫和儿子平安快乐,一家人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两人约好了去周安邦家里喝酒,韩志军还有些文件要整理,周安邦就先出来了。周安邦一出宾馆大门,就给杜小兰打了电话:“小兰,你下班没有啊?在路上?你让妈过来把小国接过去,你马上去买些菜回家做饭,待会儿市委副书记韩志军要来我们家喝酒……你别问那么多了,马上做饭吧。我马上回来。”
周安邦打完电话后,又想到了酒的问题,听说韩志军只喝茅台和五粮液这两种酒,家里正好没有这两种酒了,于是周安邦特地跑到商店里买了一瓶茅台、一瓶五粮液,待会儿任韩志军选择。
杜小兰接了周安邦的电话后,本来要去幼儿园接儿子小国的,也不接了,马上骑着女式摩托车往菜市场赶,男人的事情可是大事。
杜小兰给婆婆打了个电话:“妈妈,您在家里吧?今天家里要来客人,是安邦的领导。小国太淘气了,您把他接回去住一晚上吧。我现在正往菜市场赶,没空接孩子了。”
周安邦兄弟两个,母亲随哥哥周治国一起生活。周安邦本来想把母亲接到自己身边生活,杜小兰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嫂嫂武丽却坚决不同意,要让老太太随他们生活,也只得随他去了。
外人以为周安邦的嫂子武丽是一番好心,要孝顺婆婆,可是周安邦心里清楚,嫂子武丽是个很霸道的人,哥哥人又老实,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嫂子之所以要让婆婆跟她们一起住,无非就是想家里有一个不花钱又贴心的保姆。嫂子每天下了班就一门心思钻研赌码的码报,买码赌博,再不就是邀集一帮人在家里打麻将,家务活一点也不干,都甩给了婆婆,还常常让婆婆吃些残羹剩饭,动不动还发牢骚,说婆婆这也干得不好,那也干得不行,总之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天天找碴闹事,没有一天消停过。
周安邦为这事也很烦心,几次要把母亲接回自己身边,可是嫂子武丽却横加阻拦,哭天抹泪,赌咒发誓,说什么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婆婆,过后却依然如故。其实武丽之所以要和婆婆住在一起,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把婆婆当做手里的一张牌,要找周安邦办什么事情先是让周安邦的哥哥周治国来求情,一旦不灵验马上就开始哭天抹泪,寻死觅活地纠缠婆婆,让婆婆出面说话。
母亲被逼无奈,只得出面对周安邦说:“她好歹也是你嫂子,你就算看你哥哥的面子吧。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死后你就只有你哥哥这一个亲人了。你哥哥人老实,你们兄弟间要互相帮助照顾……”
老太太说着就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周安邦心如刀割,无奈只得答应嫂子的要求,违心地帮她办一些事情。嫂子的事情很多,无非是帮娘家人谋一些私利。今天要帮妹夫弄一笔小额贷款,明天要帮侄女找一份工作,后天要关照一下当兵的侄子转业安排工作的事情,后来就连她娘家的侄女婿要入党的事情也要周安邦出面打招呼……周安邦真是烦透了。
周安邦当的这个县委副书记,本来就不太如意,自家的亲戚朋友很少沾光,杜小兰对自己娘家来托关系走后门的人也一律挡在了门外,从来不向丈夫周安邦开口,反倒是周安邦嫂子武丽娘家人得的实惠最多。这也正应了那句老话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周安邦有时在心里苦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谁会知道堂堂县委副书记的亲娘也要受媳妇的窝囊气,这种事情说出去有谁信?周安邦想一个男人如果不能找一个好老婆,那么这一辈子就基本上没有什么幸福生活可言。哥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跟武丽这样一个自私透顶,不可理喻的泼妇在一起生活,这哪里是在过日子,简直就是在活受罪,经受着痛苦的折磨。周安邦心里十分怜惜和同情哥哥,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碰到这种事情谁也没辙,孩子都大了,总不能劝他们散了吧?!只有将就着过了。
周安邦买好了酒,打车回到家里,正要开门,杜小兰却抢先把门打开了。周安邦看到妻子脸上红扑扑的,额头冒着汗珠,知道她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烟熏火燎的,出了一头热汗。
杜小兰说:“领导呢?”
周安邦忙“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声张,然后回头望了一眼,像做贼似的进了屋,关上门:“今天要来的是市委副书记韩志军,他一会儿就到了,你抓紧时间做饭吧。还磨蹭什么呢!”
周安邦知道妻子此刻正忙得四脚朝天,却故意逗她。杜小兰气得杏眼圆睁:“老太爷,我从回家就没有停一下手,你还像催命似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心疼人家!”
“好好好,我错怪你了,我夫人是有大功劳的人,一会儿好好奖赏你。”周安邦嬉皮笑脸地说,杜小兰就撅着嘴进厨房去了。
周安邦坐在沙发上整理自己的思绪,想着待会儿韩志军来了以后,应如何和他谈话,谈哪些内容。
周安邦离开春原宾馆后,韩志军又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他有意留出一些时间让周安邦去作准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就对秘书说:“小李,你安排车带我到县委副书记周安邦同志的家里去。”
小李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然后打电话叫司机开车到楼下大门口。眼看着天黑下来了,秘书和司机开车把韩志军送到了周安邦的家门口,秘书敲开了门,周安邦就像守候在门边似的,立马就迎了出来。
韩志军对秘书说:“你们先回宾馆吧,待会儿我打你的手机。”秘书应了一声,又冲周安邦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就走了。
杜小兰手脚很麻利,很快就做好了几个菜,满满地摆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可谓是色香味俱全。韩志军就夸杜小兰贤惠:“弟妹真是名不虚传,真是贤惠啊!我家那位,打死她也做不出这么好的饭菜来。没办法,家里只好雇个保姆。”
杜小兰见市委副书记夸自己,羞得满脸通红:“韩书记您过奖了,我哪里能和您夫人相比啊!她是大知识分子,是做学问的人啊,我只是一个家庭主妇呢。”
杜小兰听丈夫说过韩志军的第二任妻子是江州设计院的设计师。杜小兰打过了招呼,知道自己丈夫和韩副书记有要事要谈,自己不便掺和,就说:“韩书记,您先喝酒,还有一个汤要做,我就不陪您了。”然后就又进厨房去了。
韩志军说:“安邦老弟啊,你真是有福啊,老婆如此贤惠。”
周安邦就笑了笑说:“谢谢韩书记夸奖,乡下人都是这么淳朴的,比不得城里人。”又说,“韩书记,我这里正好有一瓶茅台和一瓶五粮液,不知您喜欢喝哪一种酒?”
韩志军说:“随意吧。要不就喝五粮液吧,这酒比较绵软,不刺喉咙,喝了以后也不上头。”
“听书记您的,那我们就喝五粮液。我斗胆提一个要求,我们实行包干到户的政策,一个人半瓶,自己完成自己的任务,您看行不行?”
“你呀,你都定好了政策了,还问我行不行,这不是形式主义是什么?”
周安邦就红了脸说:“对不起,我犯错误了,那我自罚一杯。”说完就真的干了一杯。
几杯白酒下肚,两个人都比较放松了。韩志军没有一点架子,显得异常随和,像一个多年老友一样。周安邦见韩志军这样平易近人,也就不再拘谨,两个人放开了聊天、喝酒,无拘无束。韩志军主动把话题转到刘耀武的身上来:“安邦同志,你觉得耀武这个人怎么样?”
周安邦虽然喝了酒,但还是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刘耀武是韩志军培养提拔的,人都喜欢听好话,这也是人之常情:“韩书记,刘耀武这个人还是很有魄力的,如果不出事,应该还是能为春原县人民做些实事的。”
“唉,”韩志军长吁了一口气说,“安邦啊,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这两年你受了不少窝囊气,你不说我也知道。咱俩虽然层次不一样,但我们都是给人家当副手的,你的心情我能体会。”
周安邦知道曹永成有时候也对韩志军看不顺眼,总喜欢挑点毛病。但市委书记曹永成那个级别的人毕竟不像刘耀武那么粗俗浅薄,修养和品位也要高一些,态度要平和许多,也更加含蓄,至少不会像泼妇骂街似的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