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消逝,在我们感到脆弱的时候,会偷偷地轻吻,会说不该说的甜言蜜语。我从血族那里逃脱以后,迪米特里告诉我他爱我,并且承认除了我他不可能再和其他女孩在一起了。但是显然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于是我们又回到过去那种保持距离的生活,假装我们只是严格的工作关系。

他一边试图转换话题,一边说:“随你想怎么否认,我知道你已经冻坏了。进去吧!我带你从后门进去。”

我感到非常惊讶,迪米特里很少会回避这些话题。事实上,他还经常跟我谈论我根本不愿提及的话题。只是不愿谈论我们之间无法公开的关系么?显然这是他今天不愿触碰的。是的,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们绕过宿舍楼的一边,那里住着新来的护卫。我打趣道:“是你冻坏了吧!既然你从西伯利亚来,难道不应该是非常不怕冷的么?”

“西伯利亚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想象那里是一个冰冷的荒原。”我实话实说道。

“绝对不是。”

“你想家么?”我一边问,一边回头望着身后的他。西伯利亚那种地方,简直不可想象。在我看来,所有人都希望在美国生活,就算不是美国,至少也不会是西伯利亚。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无时无刻不想念。有时候,我真希望……”

“巴利科夫!“

一个声音在我们身后喊道。迪米特里嘟囔了几句,便把我往前一推,推到了我们刚刚绕过的角落里说道:“躲好!”

我躲在一排冬青树下,宿舍楼就夹在这些树中间。它们没有结果,但是枝叶繁茂,尖细锋利的叶片划破了我裸露的皮肤。一想到这严寒的天气,还要担心夜行暴露,几处划伤已经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少顷,我听到迪米特里说道:“现在不该你值班吧!”

“对。但我有话跟你说,不会太久的。你去参加审判的时候,我们得换岗值班。”我听出来了,这是学院护卫长官艾尔贝塔的声音。

“我觉得这会加重其他人的负担。真不是时候。”迪米特里的话里带着几分不安的语气。

“是啊,可是女王有她自己的安排。”艾尔贝塔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不满。我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接着说:“瑟拉斯特会接你的班,在你训练期间她和埃米尔一起替你值班。”

训练期间?迪米特里下星期不会进行什么训练的,因为……啊!我明白了,是实战演练。明天我们这些新人就要开始为期六周的实战演练了。我们会停课,然后24小时保护莫里族,那些成年吸血鬼会检验我们的表现。所谓的“训练期间”一定就是指迪米特里参加的这个实战演练了。可是她提到的那个“审判”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学期末我们必须要参加的期末考试?

“他们说过不介意承担额外的工作。但是,我在想你是不是可以在走之前替替他们的岗,这样不就扯平了么。”艾尔贝塔接着说道。

“没问题!”迪米特里回答得干脆利落。

艾尔贝塔叹息道:“谢谢!这就好办了。真想知道审判会持续多久。我可不想去太长时间。你可能以为对大什科夫的审判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要关押这样一个重要的贵族成员,女王也开始害怕了。”

大什科夫?我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感到寒气逼人,但绝对不是因为天气寒冷。

“我相信他们会坚持正义的。”迪米特里说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当时不愿多说,是怕我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话。

“但愿如此。也希望这件事能像他们宣称的那样很快解决。你瞧瞧,外面冷成这样。要不你和我到办公室里看看日程安排?”

“好啊!但我得先去处理下其他事情。”

“好的,待会儿见!”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他得推测艾尔贝塔是否已经走远。确定无疑后,迪米特里绕过来站在树丛前。我从藏匿处跑了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露丝!”

“大什科夫?”我尽量压低嗓音,以防艾尔贝塔听到,“是维克托·大什科夫?”

他并没有否认,而是直接答道:“是的,是维克托·大什科夫。”

“你们是说,你们的意思是……”这简直像晴天霹雳一样让我张口结舌、语无伦次,真是难以置信,“我以为他早就被关起来了,你是说他还没有接受审判?”

是的,这绝对令人难以置信。维克托·大什科夫就是那个尾随莉萨,然后摧残她心灵和身体的那个人,他的目的就是要控制莉萨的力量。所有莫里族成员都能使用土、气、水和火中的一种元素施行魔法,而莉萨却可以使用一种闻所未闻的第五种元素,即“灵”。她可以治愈任何东西,包括使人起死回生。这也正是我得以进入她体内的一个原因,有人将它称之为“魅影附身”。她曾在一场车祸中救了我的性命,而她的双亲和哥哥却在那场车祸中丧生。之后她便以某种方式将我们俩结合在一起,这样我就可以感受她的思维和生活了。

维克托早就听说她有这种治愈能力,想把她关起来据为己有,让她成为自己的“生命源泉”。他对妨碍自己的人心狠手辣,对像我和迪米特里这样的人,他会使用更为卑劣的手段。17年来,我树敌无数,但能让我恨得咬牙切齿的只有维克托·大什科夫,至少在活着的人当中只有他。

我很熟悉迪米特里此时的表情。当他认为我有揍人的冲动时,就会露出这种表情。他说:“他是被关了起来,但还没有接受审判。法律程序有时候是很费时的。”

“可是马上就要审判了是么?你要去?”我咬着牙极力使自己显得心平气和。我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下周就去。关于那晚你和莉萨的事,他们要我和其他几个护卫出庭作证。”一提到四个月前发生的事,他脸上的表情马上就变了。那依然是我所熟悉的表情,那是当他所关心的人陷入危险时,因愤怒而恨不得挺身而出的表情。

“就算你骂我疯了,我也还是要问,我和莉萨会跟你去么?”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我讨厌那样的答案。

“不行。”

“不行?”

“不行!”

我双手叉起腰,说道:“你要讲述我们那天发生的事,难道不应该让我们也在场么?”

迪米特里此时摆出一副指导员的严肃神情,摇了摇头道:“女王及其他护卫都认为你们还是不去为好,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了。而且不管他是不是凶手,他过去和现在都是世界上最有权的贵族之一。那些了解这次审判的人都希望不要太声张。”

我反驳道:“什么?你以为你把我们带去,我们就会昭告天下,搞得人人皆知?得了吧,同志,你真以为我们会那样做啊?我们只想亲眼看着维克托·大什科夫被关起来--永远关起来!甚至比永远还要长。而一旦他无罪释放,你就只能让我们去教训他了。”

维克托·大什科夫被捕以后就进了大牢,我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我还以为他会一直被这么关下去,直到死的那一天。我一直都没有想到过他应当先接受审判。虽然他所犯的罪行昭然若揭,但是莫里族的司法机构属于机密组织,尽管独立于人类的司法机构,但它们的办事程序有诸多相似之处,一些繁琐的必经程序还是会有的。

“那不由我说了算。”迪米特里说道。

“可是你的话也可以起到一定作用。你可以为我们说说话呀,尤其是……”说到这里,我的怒气略有平息,却突然感到一丝恐惧,我几乎无法再说下去了。“尤其是,尤其是他真的有可能脱罪,那怎么办?你觉得女王会将他无罪释放么?”

他突然间显得甚为疲惫,说道:“不清楚。有时候没法预测女王和那些高级贵族们会做什么决定。”说完,他将手摸进口袋,来回掂弄着一串钥匙,接着说道:“你瞧,我知道你不开心。我们现在还是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我得去见艾尔贝塔,你必须得回去了。你用这个方形的钥匙从最偏的那扇门进去。你知道那扇门吧?”

“知道。谢谢。”

他也不喜欢我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特别是当他想保护我,希望我不要惹祸上身的时候。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维克托·大什科夫不仅是个罪犯,还是个恶棍!他渴望权力,贪得无厌,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如果他再次脱身的话……那就不好说我或莉萨等其他莫里族成员会发生什么事了。一想到我本可以好好教训他却没人允许我这么做,我就一肚子气。

走了几步远后,迪米特里在后面喊道:“露丝!”我回头看他,他说道:“对不起!”然后他停住了,脸上抱歉的表情变得有些谨慎。“明天早上你最好把钥匙送回来。”

我扭头就走。也许我这么说有失公允,但是我天真地以为迪米特里无所不能。如果他真想让我和莉萨参加审判,相信他一定能够做得到。

就在我快到门口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瞥见周围似乎有什么动静。我的心情顿时一落千丈。非常好,迪米特里给我钥匙让我从后面悄悄溜进来,可现在就有人搞突击检查。我就是这么倒霉。我一边期待着老师跳出来逼供,一边转过身做好解释的准备。

然而,并没有出现什么老师。

“不!”我轻声说道。这一定是个恶作剧。“不可能。”

突然间,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也许事实上我真的正躺在床上酣睡,不停地做梦。

因为我确确实实,确确实实只能用做梦来解释我眼前的一切。就在学院的草坪上,在那棵年代久远,虬曲盘旋的橡树的暗影中,站着一个人。

  曼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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