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19)

节日的气氛是热闹的,当所有的来宾散去之后,一切又回复了原来的样子,结婚以来,我的生活过得非常平淡,即使是偶然聚了一屋子人,也不过是多了一些笑容和声音。我常常独自一个人留在我的浴室中,有时呆呆地对着墙上画幅一般的镜子出神,我的脸面是一片苍白;(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有时,我凝视浴室一角的另一条面巾和另一支牙刷,甚奇怪我为什么竟会和这些物体的主人生活在一起。

我对我的新环境没有任何的喜悦,这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和我一起生活的人,也是一个与我距离十分遥远的人,那么亲近,却那么遥远。为什么我的父母不要我了呢?我的父母不要我了,我是被他们遗弃的孩子,我是被他们逼迫,而住到这个地方来的。这个家,其实又是什么人的家呢?我是没有家的,这个地方不是我的家,如果我的心不能在这里安居,这里就不是我的家了。我竟在这样的地方和一个我并不全心全意愿意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在一起,究竟又为了什么呢。当我的丈夫以他的手臂环抱着我的时候,我是那么地难过,我的心满是伤口。我为什么要由得这样的一双手臂来环抱着我呢,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泪水默默地流,像一道小河,流进了我的耳朵,我听见我丈夫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是我伤害了你吗?(旦辞爷娘去,暮至黑水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是谁伤害了我呢?是我自己伤害了自己。我当时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我为什么不可以和我喜欢的一个人流浪到天涯海角去?而一切真的已经太迟了。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不知道要对自己说多少次:鼓起勇气,振作起来。现在才来振作起来,毕竟是太迟了。

婚后三个多月了,我才敢写一封信给楚,简单地告诉他,我已经结了婚。他在回信里说:对于我,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我们难道可以从头开始?对于他,一切都没有改变。我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入冬以来,我一直为我的丈夫编织一件毛衣,我编得很慢,很慢很慢,真的是织织复织织,(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我是在拖时间,我根本不希望把毛衣编织好,因为我为我的丈夫编织一件毛衣,只是出于礼貌,并非真的关心。但别人是不会明白的,所以,我的父母及我丈夫的父母,看见了我在做这样的一件手艺,都感到很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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