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
他说。
素白的衬衫。(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嗯,没想到是你。"
我说。
我打开了我面前的一个抽屉又关上了。
"许多年不见了。"
他说。
灯草绒的裤子。
"大约有七、八年了吧。"
我说。
我在桌面上找寻我刚才还握着的一管原子笔。
"应该是八年了。"
他说。
凉鞋。(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领取高龄津贴的手续并不复杂,来和我们见见面就更简单了,我们的主要工作是核对一下申请人的姓名、年龄、住址,看看他们的身份证,并且看看他们自己。只要让我们知道他们仍好好地活着,我们的工作就完成了。我把核对的项目一一作了一个记号,仍把带来的种种文件交还申请人。
"你是鱼姑娘吗?"
楚老太太问。
"是鱼,一条鱼的鱼吗?"
楚老太太问。
楚看了看腕表。
"是虞。"
我说。
"从前有一位古老的皇帝,叫虞舜,我姓的虞,是那个虞。"
我说。
我合上了我工作的一切纸页和活页夹。打开抽屉,然后锁上。
"要回家去了吗?"
他问,扶持着他年老的母亲,为她把她的披肩移正了。
"嗯,放了工就回家去吃饭。"
我说,抢先走一步,打开我小小工作室的木门。
"一起午饭怎么样?"
他问。
美丽的微笑。(清扬婉兮。)
是在餐室里,我染上了感冒。餐室里的空气实在是太冷了些。或者,我患上了感冒,并不是由于那一次的着凉,而是接着的几个星期,楚和我都在空气调节得颇令人发抖的餐室里,我的身体一直很好,所以我没有带备预防的外套,我实在对自己的抵抗能力太过自信了。
楚常常在我下班的时候在我工作地方楼下的大门口等我,我们总是一起吃晚饭,喝咖啡或红酒,和楚在一起,真有说不完的话呀,我们谈起我们以往学校里的生活,那些无忧无虑、顽皮而骄傲的日子;我们谈起我们各自的童年,无尽的趣事;我们也谈谈我们如今的生活,楚所以要自己陪同她年老的母亲上我们工作的地方,是因为在他们的家中,除了母子二人,再没有别的人了。(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