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泗不仅学会了如何销售,而且学会了如何对付希望他离开这个国家的番鬼。“他是用暴力从我身上抢走的。”“他骗走了我的工钱。”“他们设下圈套。”“移民不久就会被阻止。”他练习这样英语的句子,也练习“买一打,送一条”。邝泗有勇气,他不怕在他不受欢迎的地方推销,他不怕与白人或中国女人交谈。她们喜欢他,常常主动与他交换她们的物品。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厂里的人坐在一张大桌子四周,全神贯注地做手里的针线活。一卷卷丝带和花边,一摞摞进度不同的女内衣随意堆放在旁边。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把皱褶缝在薄薄的面料上,随后展开,就成了宽松的灯笼裤。邝泗发现妓女和他们的顾客并非都对绣花感兴趣。她们更喜欢奢华的服饰。花边越多、皱褶越多、褶边越多就越好。
他想到了丝绸。他是从早年在广州的经历中想起的,他去找查尔斯?所罗门打听如何渡过有潜在危险的水域。所罗门先生开了一家日本商店,也曾经怂恿邝泗进入工艺品这一行当--篮子、扇子和廉价的瓷器。现在他却热衷于内衣裤。进口的费用并不高,而利润却达到了他无法想象的程度。美国姑娘们特别喜爱新产品,这使他坐下来思考。他的同胞们进口人参、竹笋和酱油之类的东西--在外国土地上过文明日子的物品--可是还没有人发现美国人要买的中国商品。他在中国丝绸方面的成功证明中国商品是有市场的,但他需要的是更有吸引力的东西,是一种他能够在中国廉价买进,在美国高价售出的东西。不管怎么说,所罗门先生也许是正确的。
靠工厂的一面墙边,有两个雇工光着僵硬的脚在踩缝纫机的踏板。和往常一样,踩机器的人和做手工的人不断地交谈着,内容是白人正在华盛顿筹划的排外法案。
“他们说咱们受的磨难才不过是个开头。”邝忠说道。
“自从咱们到了这里,他们就不给咱们自由,”邝礼附和说,“他们要把我们的日子弄得比家乡的村子里还要难过。”
人们嘟哝着表示赞同。萨克拉门托的情况每天都在恶化。白人趁着铁路票价价格战的机会涌入该州,犹如大米从扎破的米袋流出来一般。这些人往往很愤怒。他们找中国人的茬儿,侮辱、打骂中国人,往中国人身上吐口水。番鬼朝中国人扔鸡蛋和西红柿。他们把脏衣服拿给中国人清洗,但取衣服时拒绝付款,有时候还把一天所干的活都扔在地上。于是,倒霉的洗衣店主就得再洗一遍。这些白人拽中国人的辫子,把人的脑袋往后拉,直至他摔倒在地上。噢,他们笑得多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