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有趣。所谓‘读者反应’的问题经常可以变得稀奇古怪。我会立刻去找您的那篇《传记文学》的文章来读。我一向喜欢做文学侦探,这个题目可以让我好好研究了。”
谈到这里,我忽然想到,还忘了问一个重要的问题。
“充和,我想换个话题。我曾听人说2001年5月联合国的教科文组织(UNESCO)把昆曲定为‘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和您这些年来在海外昆曲方面的努力有密切的关系。对吗?能不能请您说明一下?”
充和听了,似乎在回忆什么,接着就微笑道:“但你千万不要把功劳都归在我一个人身上,其他许多人的贡献也很大……其实UNESCO早在1946年就已经和昆曲有关系了。记得就在那年,UNESCO派人到苏州来,请国民政府的教育部接待,由樊伯炎先生(即上海昆曲研习社的发起人)负责搭台。我和一些曲友正巧被指定为UNESCO演唱《牡丹亭》的《游园》、《惊梦》。当天许多‘传’字辈的人都来了。我还记得,当时演唱的经费全由我们乐益女中来负担。”
“啊,真没想到。今天大家都以为UNESCO一直到最近几年才开始重视昆曲,原来早在六十来年前他们就已经想到昆曲了!”我不觉为之惊叹。
同时我也联想到,当UNESCO派人到苏州考察昆曲的时候,大战才刚结束不久。也就在那个时候,苏州的昆曲事业才从战时的凋敝中复苏过来,战前那种唱曲吹笛、粉墨登场的场面又陆续出现了。可以说,大约1946年,那些到外地逃难的苏州人才终于回到了家乡。在此之前的八年抗战期间(1937-1945),许多为了躲避日军轰炸的知识分子和曲人都纷纷逃难到了昆明、重庆等地区。因此,当时昆曲文化最盛的地区是重庆,而非苏州。讽刺的是,充和平生唱曲唱得最多的就是她在重庆的那几年。她经常在曲会里唱,在戏院里唱,也在劳军时唱。据她回忆,当年即使“头上有飞机在轰炸”,曲友们仍“照唱不误”。
大战胜利之后,充和又回到苏州,她和曲友们经常开曲会,重新推广昆曲的演唱,不遗余力。有时他们组织所谓的“同期”--那就是像“坐唱”一样的聚会,大家不化妆只演唱,但表演方式要比普通的“曲会”正式一些。同时,他们也参加上海地区的演唱活动。就在1946年,充和与俞振飞同台演出。他们在上海公演《白蛇传》里的《断桥》,俞振飞演许仙,充和演白娘子,充和的大姐元和则唱青蛇。
大约就在那时,充和在一个“同期”的曲会里写下了她那首着名的《鹧鸪天》词,题为《战后返苏昆曲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