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荒坟怪客(3)

我微微颔首。

小小继续说道:“不过,静闻大师已经故去那么多年了,不知他的骨灰现在埋在什么地方?”

我立刻回答:“这个我知道,他的骨灰就盛放在鸡足山佛塔寺附近的静闻墓塔里。”

小小一听,喜上眉梢:“哦?这么说来,下一站的目标出来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就是让我们去静闻墓塔呀。还等什么,咱们走吧。”

“别急,让我先去问问路。”

原来,佛塔寺竟在山门片区,看来,我们又要下山了。

走出祝圣寺,小小开心地哼起歌来,双手插进裤袋,一蹦一跳地跑下石阶,突然,她顿住身形,插进口袋的右手微微一动,紧接着,便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

“奇怪,怎么会多出一个纸团?”小小边说边打开纸团。

我也凑过去观看。这又是一张黄草纸,上面只有几个潦草的毛笔字:速到石钟寺见我,有绝密消息告知。

“有没有搞错?没头没脑的,这是谁塞进来的呀?还重大秘密,骗人的吧。再说,连个署名都没有,让咱们去见谁呀?”小小一脸不屑地说道。

我却不以为然,心中不禁暗想:小小今天早上刚换上这身新衣,那么这纸团一定是刚刚才被放进来了。可是,上午她一直都和我待在一起,没见谁靠近过她呀。

对了,我想起来了!

“小小,我知道是谁塞的纸团了。”我忽然醒悟。

“是谁呀?”小小奇怪地问道。

“就是刚才在祝圣寺前撞倒你的那个西藏喇嘛。一定是他。”

“他?如果真是他,我就不去了。那么没礼貌的一个人……”小小翘起了嘴巴。

“可别这么说,有可能他是故意这样做的。为的是让你能注意他。”

“呵,哪有这样的怪人,明明碰着咱们了,有什么秘密不能当面说的?为啥还要故弄玄虚地让咱们去石钟寺见他?咱们今天早上才从石钟寺出来,难不成又要回去了?存心折腾人,不理他了。小晨,咱们还是去静闻墓塔要紧。”说完,小小将黄纸重新揉皱,一甩手,就丢进垃圾桶里。

我总觉得这事不能儿戏对待,不过,眼下的确是先去墓塔最最重要,回过头再去寻那喇嘛也不迟。

从祝圣寺出去不远,沿途接二连三出现几辆微小面包车。司机见有人来,立即殷勤地上来招呼:“下山吗?坐我的车吧。快得很,又省力气。”

我们先还不理,可是,等到第三辆车驶来的时候,终于禁不住诱惑,上车了。

这司机和我年纪相仿,可性格却是豪爽得可以,一开上车,话就像开闸的水库,讲也讲不完:“你们要去的这个静闻墓塔啊,离佛塔寺也就二百多米。车只能开到佛塔寺,你们走过去就是了。我跟你们说啊,这佛塔寺原来叫尊胜塔院,是崇祯年间建的,其中的‘塔院秋月’是著名的‘鸡足山八景’之一,庙宇相当雄伟,那白塔在黄昏时看去,亮闪闪的相当漂亮啦。你们拜完静闻墓塔,最好是去寺里看看,否则一定会后悔的……”

绕过寺门,远远的,就见苍翠山林之中,静静矗立一座青灰色的大理石墓塔。

“这一定是静闻墓塔了。”小小脸上带笑,拉着我向墓塔跑去。

只见这墓塔由塔座、塔身、塔刹组成,塔身呈鼓形,塔高约三米,造型别致,庄严肃穆。

忽然,塔身的拱状石门上,一个新鲜的血手印让我触目惊心。

那手印五指俱在,呈放射状张开,似乎要紧紧抓住什么东西。指印浸满鲜血,血迹竟还未干。青石之上,这血手印看上去是那么惊心动魄、诡异恐怖。

“血手印?”小小吓得一声惊叫。

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墓塔石栏外的右侧草丛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声。

“谁?”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大声问道。

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比第一声更大了一些。

“草丛里躺着个人!”小小吓得缩到我身后,指着草丛方向微微发抖。

我心脏“怦怦”乱跳,拉着小小一步步向那丛蒿草走去。

“啊!”走到跟前,小小忍不住叫出声来,死死抓住我的手臂,她抖得更厉害了。

这时,我终于看清了草丛中那个仰面躺着的人,他是个和尚,样子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穿着一身青布僧袍,脚上是一双黑色麻鞋。他躺在那里,费力地喘着气,他的左手用力按着自己的肚腹,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出来。僧衣已染成半壁血红,那场景真是恐怖非常。

“你,你……”我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握着小小的手向后退却。

那和尚却瞪大了眼睛,眼中迸射着奇异的光芒,他那因失血而惨白的脸上,肌肉一阵阵抽搐,同时,嘴唇猛烈地翕动,似乎努力地要和我讲话。

经过最初的惊骇,我内心的紧张渐渐开始平复,我舔了舔微干的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要我们送你去医院吗?”

那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压着伤口的左手缓缓抬起,先指指自己,又指着静闻墓塔的方向,最后指了指我,之后,又费力地将垂在一边的右手艰难地抬起,向着我的方向伸展过来。

这时,我才发现,他那瘦骨嶙峋的右手里,紧紧攥着一张黄色的草纸,确切地说,是半张,因为,边缘有撕裂的锯齿状痕迹。

我指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诧异地问道:“你是要把它给我?”

和尚拼命地点着头。这时,他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声响,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淌了出来。

他快死了。我的心脏猛地收紧,情况紧急,已容不得我再犹豫,所以,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半块黄纸,仔细查看。

天哪。这上面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鬼画符一样密密麻麻的一片。我看得头大,愁眉苦脸地向那人看去。

那人一见我的反应,表情一下子变得异常焦急,想开口说话,谁知嘴唇刚一张开,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

小小吓得又是一抖,不过,好奇心还是驱使她要过我手上的黄纸,一看之下,她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你看得懂这上面的东西?”我奇怪地问。

“我记得以前好像见过一本藏教的佛经,跟这纸上写的有点相像。会不会是藏文呢?”

我还未置可否,地上那濒死的和尚脸上却突然绽放出光彩,又用力点了下头,头一歪,昏了过去。

“看来是猜对了?”我惊奇地看一眼小小,随即快速掏出手机,嘴上说道:“师傅你先忍耐一下,我这就打电话找人来救你。”

谁知,也许是地处山区的关系,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算了,还是就近喊人要紧。环顾四周,离这里最近的就是佛塔寺了。二话不说,我拔腿就跑。

“小晨,别丢下我,我害怕。”小小紧跟着追了上来。

“那他怎么办?”我为难道。

“这么近,几分钟就回来了,他又动不了地方,不会有事的。”

“好吧,快走。”

说着,我拉着小小如风般向佛塔寺奔去。

谁知,当我和小小带领佛塔寺的三位僧人跑回墓塔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出现在眼前。

几分钟前,那丛倒卧着和尚的蒿草,此刻正随着山风左右摇摆,可是,草丛中那个血和尚却无影无踪了。

“人呢?在哪儿呢?”佛塔寺的三位僧人狐疑地望着我。

我急得抓耳挠腮,围着那草丛前后左右跑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发现那和尚的形迹。

“刚才明明在这里的,怎么可能转眼工夫就不见了?”我回到原地烦躁地跺脚。

“会不会,他自己站起来走掉了?”其中一个僧人问道。

“不可能的,你没见到他的模样。全身是血,话都说不出来,而且,我们走的时候他已经昏过去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自己爬起来走呢?别说爬了,他连动都动不了。”小小指手画脚地在一旁辩解。

“那可怪了,既然是这样,那这伤员怎么就平白无故不见了呢?会不会你们记错地方了?”另一个僧人地说道。

“不会的,你们看,这片草丛明显有被重物压倒的痕迹,上面还有一大片血迹啊。”小小指着蒿草说道。

三位僧人无话可说了,搓着手在一旁傻站。

“小晨,会不会,是他的什么熟人把他救走了?你看,地上有一条血痕。”小小边说,边拉着我越过那丛及膝的蒿草,向后面的浅草走去。

浅草丛中,一条由无数血滴组合而成的血线一直向南延伸,曲曲折折,时断时续,其间还不时可见血线上叠加着杂乱的脚印。

“看来,真的有人带他走了,你看这脚印的数量,绝对不止一个人。”小小细心地开始分析。

我点点头,也不说话,只顾低头循着血印向前寻找。身后,那三个僧人小偷样在五步外谨慎小心地跟随。

“咦?怎么没有了?”小小惊奇地叫了一声。血渍,在一株不知名的阔叶树前突然消失了。

我也深以为怪,围着大树转了三圈,抬起右掌,“啪啪啪”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拍打树身。

“你干嘛呢?”小小皱着眉奇怪地问我。

“在找机关啊。你想,血渍不可能平白无顾地从地上消失,那和尚也不可能平白无顾地坐地飞升。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通过机关,钻到这棵树里面去了。”我胸有成竹地说道。

谁知,小小一听此言,非但没有佩服称赞,相反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停了手,不解地问她:“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太对了。一棵不过脑袋粗细的树,连个小孩子都放不进去,又怎么能钻进去一个大男人?我还说错了,不是一个,是几个大男人。你说,我能不笑吗?”说着,小小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坏蛋,你还气我?”我窘得满面通红,咬牙切齿地瞪着小小。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开玩笑,这件事的确蹊跷,几个大活人是不可能人间蒸发的,看来,问题还是出现在这棵树附近。”小小边说边双脚离地不停地在周围蹦来蹦去。

“你这是干什么?”我迷惑不解。

小小停下来,喘着气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树虽然不能藏人,可这地底下不见得就不能藏啊。”

“地底下?你怀疑这下面有地道?”我更是大惊。

“没错,不过,这地道入口却不容易寻找。这些人既然精心设置了这个地道,绝对不会轻易让人发现的。看来,咱们只能暂时收手了。”说着,小小轻轻叹了口气。

“收手?就这么算了?一个快死的人突然搞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哪能就这么完了?”我瞪着眼大声抢白。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咱们还要一直守在这里?何况就算守了也很可能是白守,这地下如果真有秘道,就绝对不会只有这一个出口,如果他们从别的出口走了,咱们岂不是要傻等?何况,那受伤的和尚不是还交给你半张黄纸吗?咱们应该抓紧时间弄清上面的内容,说不定可以从中了解那伤者的来历和去向。”小小一板一眼地说道,此刻,她一改平日里天真小孩的调皮,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精明睿智的女侦探了。

我先还犹豫,想想也觉得有理,便从身上取出那半张黄纸。只见黄纸一角已被血渍染红,看上去很有些毛骨悚然的味道。

“师傅,你们看看,可认得这上面的字吗?”小小接过黄纸,几步走到站在后面的三个僧人面前,温言软语地向他们请教。

僧人们接过一看,全都面露诧异之色,低声研究半天,最后,其中一人肯定地回答:“二位施主,实在抱歉,我们对藏文实在是一无所知啊。”

“藏文?你们也确定这上面的是藏文?”小小激动地说道。

“是的,我们寺里有很多藏经存文,可惜只是收藏而已,我们学识浅薄,实在是看不懂。”僧人们汗颜道。

虽然没有得到预期的答案,但我和小小还是精神为之一振,看来这藏文是不会错的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寻找能看懂藏文的人了。

可是,这里该怎么处理呢?看来,还是让警察处理更为妥当。

思虑再三,我望向小小说道:“小小,这件事还是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了。我看,咱们还是去下面报警吧。”

小小低头想了想,最后也默默点了点头。

可是,旁边佛塔寺的一位僧人却开始反对:“施主此举似乎不妥。”

我错愕:“有什么不妥?”

僧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施主您想,现在如果报警,警察总要询问具体情况吧?您该怎么说?说有人受伤?可伤者在哪里?说重伤之人突然失踪?那又去向哪里?您说不清楚啊。这不是给警察出难题吗?到头来,还不是只能登记备案,想找人,大海捞针哪。”

“这……”我一时语塞,也没了主意。

小小沉吟片刻,突然果断地说道:“小晨,我觉得这位师傅说得不错,现在情况这么复杂,报警也是作用不大。我看,咱们先暂时不必深究,就委托这三位佛塔寺的师傅每天过来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呢。”

“就是就是。”三位僧人随声附和。

我不再坚持,笑着向僧人们致谢:“麻烦三位了,各位请回,拜托各位这几天多留点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知道知道。二位施主继续游览,我们先回去了。”话一说完,三人便双掌合十,深施一礼,转身折回。

目送三人走远,我和小小也调转身形,沿着那条血线回到静闻墓塔。

直到此刻,我们才勉强从血和尚的阴影中回复过来。头脑清醒之后,小小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我们来静闻墓塔的目的。

“小晨,好不容易找到静闻墓塔,没等弄明白墓塔的秘密呢,却让咱们碰上这么一件离奇恐怖的怪事。”小小不由得一声叹息。

我不语,围着墓塔的塔座、塔身仔仔细细地摸索,甚至连一道小小的石头裂缝都不轻易放过。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却还是徒劳无功。

几个循环之后,我垂头丧气地放弃了。

眼望墓塔,我呆呆失神。突然,脑子里一道火光闪过,我浑身一个激灵,视线一下子从塔身转向那丛流有血渍的蒿草,又从蒿草转向塔身。终于,我想通了。

“小小,我们来墓塔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两眼放光地看着小小说道。

“怎么说?”小小不明所以。

我用手指向血和尚曾经倒卧的地方,平静地说道:“还记得刚才那和尚的动作吗?他先用手指了一下自己,又用手指了一下墓塔,最后指了一下我,随后,就将那半张黄纸递给了我。”

小小还是不解:“那又能说明什么?”

我一边重现当时的场景,一边向小小解释:“如果我猜得不错,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之所以冥冥中有种神力指引我们来到静闻墓塔,是因为这里已经有人在等待咱们,要交给我们一份重要的资料。我想,你应该猜到,这个等待的人就是那个受伤的和尚。本来一切都会顺利进行,谁知,在他等待的过程中,歹徒突然出现,我虽然还不能断定他们是什么人,究竟何人指使,但很显然,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要抢夺那份资料,也就是那张写满藏文的黄草纸。也许,他们最初并不打算对和尚下毒手,然而,和尚一定是拼命保护密纸,以至惹恼了歹徒,于是他们就下了狠手。然而,和尚并没有立刻死去。当他们打算取他性命的时候,我们的面包车开到了佛塔寺。歹徒们受惊之下,便放弃了继续刺杀的念头,想夺过密纸逃走。可是,和尚尽管身负重伤,还是死死握住密纸不放,最后,对方只抢到半张黄纸,仓皇躲避。我想,他们当时应该并没走远,就藏在附近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当我们跑去佛塔寺找人的时候,他们就立刻从藏身处出来,将昏迷中的和尚背离现场,最后,消失在地下秘道。”

小小连连点头:“很合理,事实应该就是这样。和尚的手势隐含的意思就是‘我在墓塔等你,交给你这张密纸。’好勇敢的和尚,但愿老天保佑,他能转危为安,千万千万不要这样死去。否则,我会一直内疚下去,因为如果我不跟你一起去佛塔寺,而是守着他,可能他们就不会把他劫走了。”说到这,小小的眼中泪光闪动。

“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如果当时你留在这里,恐怕连你都会有危险的。”我柔声安慰小小。

“可是,我有一件事想不通,他们完全可以趁我们离开,一刀取和尚的性命,没必要将他劫走啊。”小小秀眉紧锁。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或许,他们想从和尚口中得到什么重要的消息也说不准。”我沉吟道。

“也可能他们是不想他的尸体落在我们手里。因为,那血和尚当时的样子实在是凶多吉少,好像已经没救了。”小小咬着唇说道。

我发现事情越来越复杂,无论那血和尚是死是活,背后都隐藏着某个重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否会和我们有关呢?

但愿没有。因为我实在有些吃不消了。

“小晨,别发呆了,咱们现在去哪儿?是不是去石钟寺找那个什么西藏的大和尚?”小小用力推我一把。

我慌忙回答:“当然。他现在可是解开这半纸藏秘的唯一线索了。”

我和小小沿山路行至石钟寺,寺前的元梅、宋柏依旧古拙苍劲,只是短短半天时间,我们的心情却已是天壤之别。

来到供奉玉顶骨的殿堂之内,侍香小和尚老远就看见了我们,笑吟吟地打着揖首。我和小小连忙还礼,走至近前,我开口问道:“小师傅,请问这里这两天可住着一位西藏来的喇嘛吗?”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小和尚迷惑地摇了摇头:“没见啊。”

怎么会这样?难道那纸团不是喇嘛留给小小的?

我们相顾无言,道了声谢便从殿中退了出来。

不过,这个塞纸团的人就算不是那个喇嘛,也一定是住在这石钟寺的,否则绝不会说“速到石钟寺见我,有绝密消息告知”。

看来,我们只能在这寺里前前后后仔细寻找了。这个神秘人物如果有心,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突然现身的。

行至后殿,眼前忽见一尊巨大的卧佛,只见他身着黄底起花袍服,头戴珠冠,胸垂红色念珠,红中带黑的脸膛,微张的嘴唇,稍蹙的浓眉,带有西藏高原特有的风貌,身旁植一根长一丈八尺的头曲如螺身子挺直的大拐杖,好像一位云游僧人为解疲劳,在这里睡卧休息。卧佛旁边还立着一块石碑,小小抢上前去,逐字颂读上面的碑文。原来,这尊卧佛本是西藏的一尊“活佛”,跋涉千里虔诚地来鸡足山朝山,当他游完全山,宿愿已了,进石钟寺在殿后檐下休息,闭上眼睛睡着了,从此长眠不醒。后人按照他“入定”时的姿势,塑成了这尊卧佛,将他的云游杖,也放在身边。此后,年年都有无数的藏民,或沿途化缘,或吆喝马帮,带着藏香,到鸡足山来朝拜卧佛。在敬香之后,藏民们拉着胡琴,敲着小鼓,在卧佛边载歌载舞,回程时,还要从睡佛身上抠点泥土回去供在香案上。

“呵,看来鸡足山真的是灵山福地,连活佛来了都不愿走了。”小小咯咯笑道。

“是吗?女施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突然冒出来的一句惊鸿之语让我和小小同时吓了一跳。

我急转身时,却见身后忽然间冒出一个人来。身形高大如铁塔,全身的僧侣打扮彰显一副异域风情,右耳下面还穿着一个亮闪闪的大耳环。

“原来是你!”小小又惊又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找他不见,这喇嘛却自己来了。

“上师,原来您在这里啊,叫我们找得好苦。”我高兴地叫道。

“二位施主何必烦心,我既然约了二位过来,自然不会让二位空跑。两位进寺以来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喇嘛含笑施礼,有些蹩脚的普通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颇为有趣。

“上师果然不愧是位活佛,竟然能做到料事如神。只是不知,师傅您特意找我们过来,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秘密呢?”小小的急性子又发作了。

那喇嘛微微一笑:“女施主不要着急,这边说话。”说着,他便衣袂蹁跹,穿花拂柳,引着我们向草木深处走去。

也不知绕了几个圈子,那活佛终于停下脚步。我抬头一看,面前竟然是一丛叫不出名字的草本植物,一片片铜钱大小的翠绿叶片,夹杂着星光般繁茂的金色花朵,密密层层,遮蔽了后面那堵年代久远的古老院墙。

“上师,就在这里讲吗?”小小好奇地问道。

那喇嘛却并不答话,双臂抬起,左推右挡,便挤出一条狭窄的过道。他用力托着枝蔓,回首向我们催促:“快,你们先进去。”

我和小小都是一愣,不过脚下却丝毫不敢耽搁,三步两步便从喇嘛身畔挤进繁星之中,一抬头,却惊奇地发现,这堵爬满青苔的老墙上竟然开着一道一米多高的小门,当然,门不是石头的,而是木制。

“快些打开门进去,要来人了。”喇嘛再度催促。

我微一迟疑,抬手便朝那扇木门推去。

“嘎吱”一声,木门摇晃着向里开去。

我顾不上惊讶,拉着身后的小小便弯腰跳了进去。

抬头一看,我又是一惊,原来门里竟是一个圆形的石屋,石顶,石壁。屋内石桌上摆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借着这点微弱的光明,我在瞬间之内就看清了室内的整体摆设。一桌,一椅,一床,一壁人物众多的壁画。

看来,这里应该是个修行顿悟的静室,它的一圈石壁从外面看来,完全会被误以为是石钟寺后院的院墙,再加上藤萝翠微的遮蔽,除非有人带路,否则根本没人会发现这是一个相互闭合的环形石壁。

“二位见怪了,如此陋室不便待客,不过,却喜无人打扰,两位请坐吧。”我们正惊疑间,喇嘛已从里面锁了木门,笑着开言。

室内摆设相当简陋,除了那张铺着单薄被褥的石床,根本没有能容纳两人落坐的地方。没有办法,我和小小只好在床沿边浅坐。

喇嘛也在石椅上坐了下来,在灯光映照下,他那张黝黑而颧骨高耸的脸顷刻间笼罩一层冷峻威严之色。

终于,他缓缓开口了:“二位施主,今天请你们来,实是有一件要事相告。”

我和小小精神为之一振,总算等到揭秘了。

“二位上山以来,是不是遇到许多奇怪反常的事情?”喇嘛话锋突然一转。

“是啊,您怎么知道?”我和小小几乎同时叫道。

喇嘛微微一笑:“你们可知,我这次为何千里迢迢从西藏来到这里?”

他微一停顿,继续说道:“只因不久前我突然接到鸡足山一位大德高僧的书信,信中说道,近日鸡足山会有一番腥风苦雨,不知多少无辜生灵会惨遭荼毒。为此,他特要我即刻赶往鸡足灵山,尽力阻止劫难的发生。昨天夜里我一到鸡足山就去拜谒这位高僧,详谈之下,知道了此事大概的来龙去脉,并按他的指示,今天上午在祝圣寺前故意冲撞女施主,将纸团塞进她的口袋。多有得罪,还望女施主谅解。”

小小慌忙说道:“上师不必客气,听您刚才这么一说,我是越来越糊涂了。您说来鸡足山是为了阻止什么劫难的发生,可是,为什么会专门约我们来呢?难道这劫难和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那喇嘛点一点头:“女施主冰雪聪明,你猜得不错,这场劫难和两位不但有关,而且关系还至为重大。”

“什么?”我不禁大吃一惊。

喇嘛目光如炬,深深地注视着我的脖子。我低头一看,那枚黝黑通透的墨舍利顿时纳入我的视线。

我心里一动,急忙问道:“莫非是和我脖子上戴的这枚墨舍利有关?”

喇嘛神情更加凝重:“不错,的确和它有关,不过,它只是一个引子,更重要的是你们二人。”

“我们?我们怎么会惹出什么劫难啊?”小小惊得花容失色。

喇嘛苦笑一声:“二位有所不知,此次两位能来此灵山,完全是冥冥中的安排,因为,有个尘封已久的重大秘密要借由二位的手来亲自揭开。而这个秘密却是很多人不想公之于众的,所以,为了阻止你们,会有许多无辜的人牺牲,也会有许多怪异的事发生。”

“究竟是什么重大的秘密?”我和小小都是满腹疑团。

喇嘛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记得刚才你们在后殿见到的那尊西藏活佛的卧像吗?传说他是慕名来鸡足山拜山,事毕,在石钟寺累了休息时圆寂了。却不知这里面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刚刚讲到关键时刻,石室的木门上突然响起一下沉闷的撞击声。

“谁?”喇嘛猛然起身,拨开门锁,一个剑步冲了出去。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拨动枝蔓声,那喇嘛转眼间便消失在门外。

我和小小一脸紧张,想跟着追出又有些犹豫。

正在踌躇,耳听“窸窣”之声,一抬头,喇嘛已回到室内。

“追到了吗?是什么人?”我关切地询问。

喇嘛失望地摇了摇头,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沉默片刻,他急速说道:“看来有人已经发现了这里,隔墙有耳,今天不能多说了,你们先走吧,明天上午我们在正殿相见。”

我刚要起身,小小却突然拉住了我,从身上取出那半张写满藏文的草纸,递给活佛:“上师,您帮我们看看,这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喇嘛接过一看,表情立刻骤变,双手微颤,抬头急问:“这个,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下一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