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口述 (2)

蔡德贵:您是很注重尊师,是楷模啊。

季羡林:尊师因为这个,我老师是有几个。第一个是董秋芳。

蔡德贵:第一个是王崑玉,更早一些。

季羡林:王崑玉早,北园的。王崑玉对我的影响啊,因为我后来也不写古文。当时啊……蔡德贵:您也写古文啊。

季羡林:为什么第一篇是《徐文长传书后》,袁中郎的吧。《读徐文长传》,北园高中,王崑玉非常欣赏。

蔡德贵:《王崑玉文集》我过去拿过来了,不知道您看过没有?那里面的文章,非常漂亮,确实是桐城派的风格。没有正式出版。

季羡林:正式出版恐怕有困难。桐城派惜墨如金,我说中国的八股文啊,也有它的贡献,整个的结构,应该提倡八股。

蔡德贵:在某种程度上。

季羡林:就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那个我不赞成。八股,就不能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你非扣那个主题不行,所以八股呢,应该提倡。

蔡德贵:构思。

季羡林:对。

蔡德贵:您讲究开篇、布局,季羡林:我讲究那个东西。

蔡德贵:您给郑彝元写的序言,文言文的,非常漂亮。

季羡林:没有什么的。当时第一篇文章,《读徐文长传书后》袁中郎的,王崑玉的评价是“亦简劲,亦畅达”。我们班上写古文,有一个叫韩云鹄,他别的功课不行,就是古文好,因为他平常别的功课也不大重视,就是念古文,他是班上第一。王崑玉发这个作文卷子,平平常常的摆在前面,好的摆在最后。

蔡德贵:您的放在最后啦。

季羡林:我不如韩云鹄。北园不写现代文,只写古文。现代文高中才写,后来就是董秋芳啦。“随便写来”,那时候是北园白鹤庄。

蔡德贵:济南高中是在杆石桥。

季羡林:哦。到后来这样子,山东大学国文系给了王崑玉一个讲师,就是晚了,当时我很有意见。因为什么呢?写白话文的所谓作家,到那里一搞就是教授,而王崑玉只给他讲师,我觉得不平。

蔡德贵:山东大学那时候高手太多,梁实秋、沈从文、闻一多都在那里,可能王崑玉显不出来。

蔡德贵:董秋芳是济南高中啦。

季羡林:董秋芳是济南高中。

蔡德贵:那时候的文章还有保存的吗?现在不知道了。

季羡林:那个董秋芳是在那个作文卷子(上写),一处节奏,二处节奏。正跟我的想法相符,我觉得写文章就得有节奏,所以我对八股文,八股文就是有节奏,(我对)整个的结构(很重视),结构里边,哪一段放在什么地方,哪一段放在什么地方,不是随便乱写的。所以我对八股文哪,后来我跟那个张中行啊(交流),他也同意我的意见,我说八股文哪,其功不可泯。现在缺少那个八股文的训练。而且现在新文学家,一动就是个教授,王崑玉好不容易评了个讲师,我就很不满意。我说论功底,现在所谓新文学家,只要敢写,碰到时运,一篇文章出了名,就可能成为作家,这个王崑玉那时候要是有作家的名称,成为作家,到大学一动就是教授。我对这个很有意见。

蔡德贵:他后来更惨,到莱阳啦。解放后在山东省文史馆度过的。

季羡林:这样子啊,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文史馆这个地方恰当的。

蔡德贵:当时您和王崑玉交往比较深了?

季羡林:那时候,学生跟教员,还是……后来比较亲密的。当时的学生与教员之间有鸿沟。所有的学生,不是哪一个学校,(我与王崑玉)也一样,平常也没有什么来往。就是上班,作文。

蔡德贵:我们上课叫上班。别的地方不懂。

季羡林:对。我就是用上班。

蔡德贵:高中打学生有没有?

季羡林:高中没有,根本不可能。

蔡德贵:您高中时候,好多学生比您大。

季羡林:比我大。后来我在那个新育小学的时候,逛开元寺,回来以后就写文章,那时候都是文言文,没有白话文。我也写文言文。那时候我年纪很小,文言文就是小学一年级那个水平,有几个山东的大地主好像是菏泽一带的大地主,姓李的一家,叫李春雷、李春亭、李元彪,他们就住在学校,雇了一个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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