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拘留所这一记重拳,将秦奋的发财梦彻底砸碎,他必须在孤立无援的陌生之地面对现实。里面的人全部是便衣,一位高大威猛的男子坐在一张木头桌后面,他们一问一答,录口供。秦奋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回答,否则就会遭到一阵恐吓和呵斥,然后他被要求在两张信纸上签字、按手印,将钱包、手机、皮带等物品全部没收。秦奋大梦方醒,提着松垮垮的裤子,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心想:完蛋了,被人钓鱼骗过来,栽赃陷害,还自投罗网。按正常法律程序讲,就算是买春嫖娼,也轮不到拘留所的人亲自来请他啊,他妈的婊子养的。
秦奋被关进了一间阴暗霉臭的小屋里。10平米的面积,一大半是一个水泥砌的平台,这就是床铺了,上面躺着三个人,裹着三张肮脏污秽的军绿色棉被,很单薄。
第一次进这种特殊的场所,也算大开眼界。秦奋学着从港台片学来的那招,一进铁门,就给号子里的前辈、长老打拱作揖:“各位大哥,小弟刚到,请安了!”
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一声闷响:“不用怕,兄弟,有没有烟呀?”
幸好,秦奋口袋里还剩半包,连忙毕恭毕敬地递过去。又一个人有气无力地说:“你先坐进被子里来暖和一下!”
秦奋一听此言,悬着的心平静下来,他们对我客气呀!这8小时的天壤之别,让他不禁凄然泪下,我这是犯贱呀,放着珠海舒适的生活不珍惜,大冷天千里迢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蹲号子。他反思了整个过程,将前因后果讲给在座的听,一个面黄肌瘦的人说:“人家做了笼子给你钻呀,欺负你是外地人。钱呀,要交钱呀!”另一个中等身材的胖子也安慰道:“不要怕,就算和小姐打了一炮,也不算多大的事,他们不敢怎样你的,大不了是想搞你点钱。”
秦奋也打听了他们的来历。胖子是开车的,撞死了个老太太,要赔钱,司机回老家凑钱去了,扣下他当人质。都关在这里半个月了,老家也没有任何消息,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天看着日落天黑,在墙上刻一道儿,分分秒秒地等呀盼呀。另两个向秦奋讨烟抽的,因为买了小偷偷的摩托车,在兜风时被抓了,也等着家里人筹钱赎出去呢。他们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据说因为要几万才能打通关节,比较麻烦。
在这里,烟可是个好东西,也只有它与秦奋最亲密,让他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可秦奋还不清楚对方出什么牌,就隔着几道铁门大嚷大叫,像只发狂的狗,他扯着喉咙怒吼:“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叫喊累了,他就歇一歇继续。里面管事的人专门过来看了一下,没吱声也没制止,默默地走开了。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他们根本就不理会秦奋的叫嚣,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似的。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呢?越是不出招,越是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怖和压力,越让人焦躁不安。同一号子的难兄难弟也任秦奋使性子发泄不满,等他闹腾得精疲力竭后,胖子淡淡地劝说:“兄弟,没用的,还是想办法凑钱,早点出去吧!”
第二天早晨上班时,秦奋被单独叫了出去。到审讯室,黑夹克跷着二郎腿坐在条椅上,抽着烟。他递给秦奋一支,秦奋恨恨地瞅了一眼,没接。黑夹克说:“你想好没有?放你出去可以,这里有一个卡号,叫你家里人汇1万元过来,钱到账就放你走。”
秦奋一听就很清楚对方的企图,不过是做笔交易嘛,但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我想和黄经理打个电话,我在这里谁也不认识,他说有事可以帮忙。”
黑夹克狡黠地一笑,将手中的烟灰轻轻地弹掉:“你还找他?他也被关起来了!”
“那这样吧,你叫那个小姐过来对质,她关在哪?”秦奋歪着头,倔强地说。此时,他还天真地以为他不相信那位小姐会害他。
“你不用管别人,这是我们的事,你想一想自己吧!”黑夹克使劲地吸了一口烟,不耐烦地说。
秦奋见一计不成,便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我没有多少钱,你们也查过我的钱包,就有一个银行卡,卡里也没有钱。你们能不能便宜点?1万元太贵了,我出不起。”既然对方只想搞钱,小命相对来讲是安全的,他反倒不害怕了。
秦奋一边说,一边将右脚穿的皮鞋脱掉,将鞋底翻给对方看,“你瞧,我要是有钱,也不会穿成这样,我的鞋底都磨得穿洞了,还没钱换新的呢。”
面对做生意谈判,秦奋讨价还价的市侩嘴脸原形毕露了,这也算是他的强项。黑夹克看了一眼那只发臭的皮鞋,皱着眉头说:“这样吧,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给你打个折,5000元,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你现在和家人联系。”
他叫进来那个凶恶的高个子,将秦奋的手机卡拔出来,装进高个子的手机里,命令秦奋打电话。
先找郑武,秦奋故意大声地说:“我有点急事,能不能马上借给我5000元周转一下?”郑武在电话里很诧异,因为秦奋从来不向人借钱的,并且是这种颤抖的语气,关心地问:“你是不是出事了?”
秦奋故意答非所问,重复道:“你没钱呀!”两个人围着秦奋,聚精会神地望着,唯恐漏掉一个字。秦奋摊开手,假装无可奈何地说:“确实借不到那么多钱?你们能否再少点?”
黑夹克又点上支烟,面色凝重地思考着什么。高个子凶狠地夺过他的手机,青筋直暴。秦奋趁热打铁地哀求:“如果你不同意,就只有请你为我安排法律援助,我在这没亲没故的。”
黑夹克睁大了那双混浊的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里面一排黄牙,吃惊地盯着秦奋,未曾料到这道盘中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真有律师等人渗进来,结局可能就不为他所掌控了。秦奋是这样想的,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能想到的对策都想过了,说出这句话,不过是想恐吓一下对方,不要把自己当软柿子捏。黑夹克走出去,一支接一支拼命地烧烟,并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大约20分钟后,走进来对秦奋客气地说:“我是这里的所长,过些天就要上调了,你也找不到我,另外,你一个人在这,如果不听话,我可以马上送你到其他更苦的地方去,到时候你会有麻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