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控申:最接地气儿,为民做主

每个地方的检察院大楼都修得颇为威武,望去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 之威,门口甚至还可能有卫兵站岗。这固然体现了法律的尊严,但也在无 形中拉开了检察院与人民群众的距离。可是一般在检察院大楼的一角,会 有一个相对低矮的建筑,看起来和蔼可亲,让人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来对 话。这就是控告申诉部门,简称控申处。

 

控申处 :最接地气儿的部门

 

控申处是检察院最贴近群众的一个部门,任何人如果想要检举、控 告、 举报或者提供他人犯罪的线索, 或者是认为自己得到的民事、 刑 事、行政判决不公,或者在执行过程中发现了问题,都可以与检察院的 控申处联系。对于符合条件的,控申处会受理并转交相应的办案部门; 对于不符合条件的,控申处也会向当事人解释说明不受理的原因,然后 将申请退回去。而控申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查清楚究竟是否应当受理,这 项工作被称为“ 初步核实调查”, 简称初核, 而初核工作能否做到位, 直接决定了控申工作的质量。 

 

控申处的检察官要有型

 

蔡检察官是 W 市 P 县检察院控申科的一名检察官。刚来控申科的时 候,蔡检就感到了控申科的不同。检察院是典型的司法机关,法律专业性 强。在检察院内部,大家也都佩服专业能力强、理论水平高的人,因此许 多人沉湎于业务学习,对于着装的要求并不严格,只有在提审、出庭的时 候才会西装革履,而平时穿得比较随意。然而控申科不同,控申科是检察 院的窗口单位,直接面对群众,代表检察院的形象。蔡检初到控申科的时 候,领导就着重讲了着装要求。

刚来的时候,蔡检将制服三颗扣子都扣上了,以为全扣上表示严肃。 结果马上被领导批评了:“小蔡啊,把最下面一颗扣子解开。要记住,最 下面一颗扣子是永远都不扣上的,这是礼仪!”这时候蔡检才发现,上班 时不仅要穿着统一的制服,什么时候应该穿春秋制服,什么时候应该穿 夏装,什么时候应该穿冬装均有严格的规定,乃至领带的打法、领夹的位 置、检徽的佩戴,都有规定。

后来蔡检还专门接受了全市控申条线的培训,仪容、言语、举止等各 个方面都接受了洗礼。培训回来之后,看着西装革履、举止有礼的蔡检, 他的女朋友眼睛都亮了:“哎哟,蔡检察官这身打扮不错嘛,这是要撩哪个 妹子去呢?”蔡检宠溺地把她拥到怀里:“我啊,这一辈子就撩你一个。”

 

面对举报,大海里面也要捞到针


县城虽小,但人民一身正气,人人疾恶如仇,每天来举报的人络绎 不绝。蔡检每天要接待一二十批群众,往往一拨人还没走,后面又在排队 了。刚参加工作的蔡检热心接待每一位群众,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于是他就被淹没在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 慢慢地,蔡检学会了简单明了地剖析案情,迅速判断当事人提供的证据、线索是否足以初步立案,这下子效率提高了不少。 蔡检:“你好,请问你来办什么事情?” 举报群众:“我来举报。”

蔡检:“举报什么?” 举报群众:“贪污。” 蔡检:“谁贪污?” 举报群众:“×× 村村支书。” 蔡检:“你现在手头有何证据?”

举报群众:“我一个老百姓怎么有证据呢?你们去查绝对能查出问题, 查不出来你们追究我的法律责任。”

蔡检:“呃……好了,下一位。”

实际上对于这种“你们去查绝对能查出问题,查不出来追究我的法律 责任”的当事人,蔡检一开始是颇为心动的,他忍不住问他的带教老师汪 检:“老师,人家既然都发誓了,我看去查一查也无妨。”

老师:“那人人都来发誓怎么办?” 蔡检:“他不是说愿意承担法律责任嘛。” 老师:“那应该是什么责任?” 蔡检小心翼翼地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三条规定的诬告陷害?”

老师:“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诬告陷害罪和公民检举控告权的界限在 哪里?” 

蔡检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如果每一起举报都立案核查,那么我们的 人员根本不够。如果对错误举报追究刑事责任,则会让一些举报者望而却 步,毕竟很多时候他们自己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构成犯罪。”

老师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道理蔡检都懂,然而蔡检某次还是忍不住听信了当事人张某的空口白话。

张某:“我要举报。” 蔡检:“举报什么?”

张某:“我是 ×× 村的村民,我们村支书擅自挪用了村里社保的钱。” 蔡检刚想拒绝,突然心念一动:“上次跟镇上科员吃饭的时候,听说镇里都是把社保钱先给村支书,再由各村村支书发放给村里的老人。莫非就

是这笔钱?”

于是蔡检问:“那你知道他把钱拿去干什么了吗?” 张某:“我知道,他拿去借给别人生利息。” 蔡检:“你有什么证据?” 张某:“我没有证据,你们检察院去查,肯定能查到。”

蔡检心里盘算了一下,心想:“今天外面下雨,没什么人来举报。而 这个张某从 ×× 村坐公交车过来得一个多小时,应该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去看看吧!”

打定了主意,蔡检赶紧打印用车单找领导签字,并请老师汪检一起 走一趟。于是两个人开车载着张某吭哧吭哧到了 ×× 村。呵,好家伙, 真够远的,还要爬过一座山,开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到了村里,直奔村 委会,结果扑了个空,村支书不在。只好通过电话与村支书李某联系。

 

蔡检:“我们是检察院的工作人员,现在是工作时间,请问您现在在哪 里,我们要向您了解情况。”

李某:“您好您好,是这样的,我这个村支书也不是专职的,我自己也有园子要照顾,我现在在山里哩!”

蔡检:“村里老人的社保是不是您在发放?” 李某:“是我在管的。” 蔡检:“请问这个月的钱发下去没有?” 李某:“发下去了,当然发下去了。” 蔡检:“好的,再见。”

既然李某矢口否认,蔡检只好另寻证据。于是他找到了村委会的会 计,让会计出示会计账簿。会计扭扭捏捏的,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蔡检生气了,说:“检察院依照法律赋予的职权调查核实,如果你阻碍我们调 查,我们可以追究你妨害公务的责任。”会计吓了一跳,立马找出了会计 账簿。

蔡检:“本月的养老金是否发下去啦?” 会计:“哎呀,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记账罢了。” 蔡检问:“养老金大概是多少?” 会计:“大概也就是十来万吧。”

蔡检细细地看,结果发现别说这个月没发,这个月账都没入。于是蔡 检问:“为什么这个月没有养老金的进账?”会计还是推托。于是蔡检只好 把账簿还了回去,然后直奔当地的农业银行。蔡检知道,当地村委会的账 号都开在农业银行。

蔡检从农业银行调取了 ×× 村村委会这一年的账号流水,结果发现每个月的确有一笔十万八千元的入账,应当是养老金无疑,但这笔钱已经 被取走了。蔡检心下有数了,综合了现有证据,决定初步立案。

后来经调查发现,该村支书是本村有名的“能人”,从 80 年代开始就 先富带动后富,为村里做了不少实事。但他法律意识淡薄,觉得自己当村 支书,村子就是自己的,不但有挪用公款的行为,会计账簿也非常混乱, 甚至许多款项不入账。最终该村支书因挪用公款罪被判有期徒刑三年,缓 刑三年。然而直到判决书下达的时候,村支书仍不思悔改:“我当村支书这 么多年,村里需要用钱我就先拿钱垫上,怎么我自己需要用钱的时候跟村 里借就犯罪了呢?”

这一仗让蔡检大大地露脸, 不仅查实了一起犯罪, 蔡检还顺势调 查了该县各村的财会制度,发现均混乱至极,于是将调研所得写成检 察建议书,建议政府改进各村的财会制度。特别是一些国家发给个人的款项, 要直接从镇政府的账户划到村民账户, 不要经过村委会。 该 建议被县政府采纳。

除了这种主动查证,我们更多的时候还是依靠当事人自行收集初步的证据。比如举报某位工作人员公车私用,那么起码得提供人家停车的照 片吧;比如举报某位官员贪污受贿,那么也得提供一些人家高消费的记录 吧。不过蔡检最喜欢的还是每个月对全县各金融机构的例行调查。虽然查 阅银行账户非常辛苦,但县农业银行负责对接工作的就是他的女友,这让 平常工作繁忙的两人都备感欣慰。

每次去调查的时候,蔡检都会一脸灿烂的笑容:“哼哼,平常都是你查我的岗,今天我就要查一查你的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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