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西瓜的麻烦(15)

    “这样说,你明白了吧。”吕干事猛地睁开眼盯住了我。

    “明白,明白。”我赶快使劲点头,我当然不能说不明白。

    “哼,明白就好。”吕干事对我的态度还比较满意。“什么东西都有个界线,过了那条线,性质就变了。啊,政府让你吃瓜,那是对你的关怀。你一心记着吃喝忘掉了犯人的身份,一下就买二百斤,还改造不改造了?不成了反改造了吗?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啊?”最后一句是问大家的。

    “明——白。”吕干事的话音刚落,小财迷就扯着带奶腔的嗓子,像小孩回答阿姨的问题一样拉着长腔喊了一声。

    好张亮!这小兄弟真够朋友。这一嗓子让不少人禁不住低下头在肚皮里笑了起来。在小财迷这一声稚嫩的“明——白”喊出来以后,除了李如虎和他的几个铁杆以外,大伙都已经不太把西瓜的事认真对待了,严肃的气氛变了味。气氛一旦被冲淡,批判会就不会太认真了。

    没人敢拿吕干事的话当玩笑,更不敢瞎搅和。亏了是小财迷,换了别人,没准儿就得去和刘国利去做伴了。

    刘国利被砸起来两个月后,吕干事用他的办法让刘国利彻底明白了锅是铁打的。

    那天晚上学习时吕干事让人把刘国利从反省号里提出来,在分队会上进行批斗。张国英说是刘国利偷了他一盒香皂两包“三门峡”烟。但刘国利砸镣之夜,在他的炕洞里只翻出了一盒张国英的香皂,没有“三门峡”烟。他也一直都不承认他偷了烟。

    有人在下面议论说烟的事可能是张国英在装孬,自己把烟抽了,却想让刘国利把烟和香皂一起赔出来。但吕干事确信刘国利偷了烟,因为他是盗窃犯。批斗他是想让他承认偷了烟,其实就是让他在大伙面前承认吕干事是正确的,承认吕干事给他砸镣是应该的就行了。但刘国利那个死眼子一声不吭。估计他觉得大不了就是两包烟七毛钱的事嘛!我就不承认,我一直硬挺着,看你能咋着我?你能因为七毛钱加我的刑?能因为七毛钱枪毙我?我就不信!

    吕干事和犯人打了半辈子交道,当然明白刘国利心里是怎么想的。双方硬挺到离下学习还有十来分钟时,吕干事下了决心:“刘国利,你砸镣反省已经两个月了,该想的肯定都想过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你的问题大不了是七毛钱的两包烟。七毛钱能算多大罪过?只要我刘国利坚持不承认,你吕干事就拿我没办法。对不对?”

    “……”刘国利依然不吭声。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