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学习的内容是深挖犯罪思想。该他发言了，他眼珠子转了两圈，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认真总结经验。想想我呀，人家都说我聪明，学啥会啥。可是现在再想想呢，我学坏东西倒是学啥会啥，调皮捣蛋打架斗殴一学就会。要是学好东西呢？我是接生婆掰屁股……”说到这儿他不说了，要卖关子。
“掰接生婆的屁股？干啥？”“继续说呀。”“……”大伙听到小财迷要掰女人的屁股，都来了情绪，都急着听下文。李如虎也扯长了耳朵，准备听到下流话以后就向吕干事汇报。
“我是接生婆掰屁股——外行。”小财迷洋洋得意地把包袱抖了出来。不错，虽说前面不太好听，可后面就正经了。大方向没错误，又可笑。大伙哄堂大笑起来。
该我发言的时候，我说：“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总结经验，以利再战。跟张亮一样，别人也都说我聪明，说我长大以后准能有出息。可没想到聪明没用到正地方，聪明到最后就进了监狱。进了监狱我才知道，我这是接生婆掰屁股……”我也按住话头不往下说了。
“学人家张亮，没劲没劲。”“舔人家唾沫吃，你好意思吗？”“不行不行，根本就没挖思想。”“……”大家纷纷表示不满。
等大家都静下来了，我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接生婆掰屁股，找—错—门了。”立刻爆出比刚才还哄堂的大笑。
第二天吕干事就把我叫到了办公室。“你能跟张亮比吗？他是杀人犯，是同学吵恼了动了手，不留神把人给捅了。他需要改造啥？他只要改造他的火爆脾气，只要遇事能忍着点能想想后果，他就对社会没危害了。他说两句笑话没什么政治目的。你呢？你是政治犯呀！是现行反革命！”吕干事用指头点着桌子边。“你的一言一行都有政治目的。你是在捣乱学习，破坏改造秩序。啊！你还引用毛主席‘总结经验，以利再战’那条语录，还想再战。跟谁战？啊？还想总结经验跟共产党决一死战？啊？给我老实检查……”
这件事让我检查了十几天，分队连着批了我十几天。每天的学习时间都是先让我站在炕上低着头念检查，让我自己对自己上纲上线。然后再举着本子记录大家的批判词，让我和大伙都从我思想上和犯罪动机上找根源，一直到李如虎他们的批判词都基本上用光了才算结束。你说，我能不小心吗？
“吕干事来了，吕干事来了！”大臭哼着豫东小调出了厕所门，远远看到吕干事从铁门处过来了，便提着裤子跑着跳着喊着拐过了楼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