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虹亚生了一男孩,取名西蒙。这个星期她恢复上班,重新出现在餐厅。她身穿蓝裙和白上衣,以掩饰她纤细优美的身形。
她下班后,我递给她一只塑料长颈鹿娃娃,说是要送给西蒙的,希望西蒙好好长牙齿。
会阴切开术所留下的疤痕,足足让我观察了好一阵子。
有时觉得日子好漫长,但我一点也没有放弃信念,但是如果我的远行计划真的在心底落地生根的话,那它在维系我的注意力方面就会显得力不从心了。为了这项计划所要做的牺牲,想来就使我备感压力,而日子在无聊透顶的侵蚀之下,离开的正当理由好像也渐渐随风而逝。就像在进行节食的人,被所有饮食禁忌弄得心烦意乱,再也受不了要去压抑来自食物的诱惑。我不时也会变得难以反抗人生的那些装饰品——妻子、小孩、家庭、房子、海边假期、好朋友等让人生锦上添花的事物,现在他们也对我发出吸引力。
我确信在这些事物里存在着幸福,它们可以填满我们的人生、让人快乐。我是可以做些让步,但是如此一来,我的人生将无可救药地得不到答案。我是可能在大部分的问题上过关,因为我重新回到一个充满确定感的世界之中。纯粹从逻辑上来说,我将不用期待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整个人落入该死的宁静安详的命运之路,只剩下“跟着走”这惟一的抱负,然而我很难下定决心要选择哪一条路。我希望让属于我自己的人生完整无缺、饱满如一,而且也将继续期待。
我把百慕达短裤当成睡裤穿,而且我还买来一套非常绅士的粗亚麻布质料的西装,可以在特殊场合需要时穿穿。
我撑在栏杆上,倚靠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细饮着干邑白兰地。饭后,我抽一口雪茄,然后去桥上散步,看见远方地平线上卢克索的神庙仍屹立不摇,而在旅游淡季即将来临的尼罗河,则有气无力地流淌着。
赢得一天?失去一天?
新的一年又来了。6年过去了,我的皮箱在房间中陪伴我度过6年的光阴。被折得好好的那套粗亚麻西装一直躺在皮箱中,它的旁边是等着我打开来读的、拉克拉弗汀的那本书,皮箱的另一边则放着收在刀匣子里的求生刀。
尽管我的出发心愿更加明确,也更有计划性,但我却越来越被一种自我轻视与自我嘲讽的想法所纠缠。
我工作向来都尽职尽责,现在却显得异常轻率:脑子里充满着怪念头,心血来潮时才动一下,然而我的这份工作却是非常需要注意行为举止和工作纪律的。我上班迟到、忘了把外套的纽扣扣上、随便跟客人打情骂俏;我松开脖子上的领结,让领结垮垮地悬着,我甚至连胡子也不刮……
马狄内先生把我叫去办公室谈话,要我解释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提醒我注意工作要求。我并没有说出造成工作懈怠的原因,只是再次向他承诺会打起精神来工作,这时马狄内先生像个爱护你的长辈,语气和蔼地说道:“巴特西克,你知道,我蛮喜欢你这个人的。如果生活上有什么麻烦,或有什么个人问题就说出来,我们一起谈谈。或许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我看了一眼放在办公桌后方的保险箱说:“没有,没有问题,谢谢您,先生。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没事的。”
离开的日期还没有最终确定。现在每过一天,我就赢得一天,因为离我启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但我还是必须保持理智、继续有条不紊地生活着。
赢得一天!?有时我会莫名地惊恐,其实,我好怕那不过又是失去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