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兵部又收到东北边境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沙俄的入侵已是越来越猖狂,特别是他们占领了雅克萨附近的一些城池后,有了落脚点,常常骚扰周边百姓,弄得是民不聊生,而且大有要拿下雅克萨之势。倘若雅克萨沦陷了,再想要击退他们就更难了。且西南也是战事吃紧,大西军首领孙可望也有进军湖广之势,虽说有定南王孔有德率重兵把守,也是胜算堪忧,所以最近兵部的事务繁多,忙得不可开交。
德煊与诸位王公大臣们一起商议对策,不觉天已黑透了才散了各自回府。一路上忧心忡忡,战事若再扩大的话,自己必定得领兵出征了,而此去少则半年多则数载。作为大清的巴图鲁,征西的大将军,此番出征,自是义不容辞的,只是心有隐忧,实在不放心离开这个家呀!宛馨虽有身孕,可额娘那么疼她,定会好好照顾她的,自是不用操心。德礽就要成家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珞琳的婚事倒是可以交与额娘和德礽去撮合,相信大家也都会中意永熠的。最让他担心的就是额娘的身体,还有额娘对雨梦那深深的恨意……唉!就算雨梦再好,在额娘眼里那也都是错,若没有自己从中周旋照顾着,只怕雨梦的日子就更难过了,而她又是那么善良,一味的隐忍,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有怨言!雨梦,你让我怎能放心离开你呢?
小唐一声不吭跟在身后,王爷今天满腹心事,不宜打扰,只能察言观色、加倍小心地伺候着。
德煊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沁秋苑,却见院门洞开,心道:这些个丫鬟越发懒散了,这么迟了还不将院门关上,梦儿也是太随和了,总是不舍得说她们。加快脚步,一进院子,立时惊呆了。
只见院子里跪着四个人,都已经是摇摇欲坠,细看更是又急又怒又心痛,竟然是梦儿和香绮她们。这是怎么回事?今早他离开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都没人前来给他报信,她们被罚跪了多久?还受了其他惩罚吗……
德煊满心的疑问与心痛,忙上前一把抱住雨梦,只见她双目失神、面无血色、冷汗淋漓,俨然已快支持不住,急着问道:"梦儿,你还好吗?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一天,对雨梦来说简直比一百年还要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痛苦难捱,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身子时而轻如飞絮,时而又重如磐石……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她好希望德煊能快点回来,他一定会救她的,可是,她又希望德煊不要回来,她不愿让他看见她这样狼狈不堪,也不愿让他夹在她和额娘中间左右为难,天哪!这样的折磨何时才是个尽头啊!她实在是支持不住了呀!意识逐渐模糊……突然觉得飘摇欲坠的身子被拥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一个盼望已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德煊,是德煊吗?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却觉眼前一片黑暗,晕厥过去了。
德煊吓得魂飞魄散,急喊道:"梦儿,梦儿,你怎么了?快醒醒啊……我回来了,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香绮等人见福晋晕了过去,也急得哭喊起来:"福晋,您怎样了?福晋……"德煊立即抱起雨梦边喊道:"小唐,快帮忙搀大家起来,再马上去请杜太医前来。"小唐应承了一声,一一将大家搀扶起身,送到屋内。
德煊抱了雨梦正要进屋,却见玉容从屋内出来。她是在外面坐累了,就进屋内歇着,听见外边吵嚷嚷的,便出来一看究竟。见是王爷抱了雨梦要进屋,小唐也正搀了香绮,便拦道:"王爷,老夫人有命,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准起身的。"雨梦受罚昏厥,德煊已是心痛万分,此刻玉容竟然还敢拦着,他那眼睛瞪得就似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给,我,滚!"玉容见王爷的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似的,吓得连忙退下,匆匆跑回宁寿堂去了。
德煊将雨梦侧身放在床榻上,他不知道她到底跪了多久,不敢贸贸然把她的腿伸直。轻轻卷起她的裙裤,只见膝盖上已是大片的淤青,心疼得不得了,看这伤势,她一定跪了很久了,到底为了什么额娘要这样重罚她们?
德煊取了些药酒轻轻搓揉伤处,又唤小唐过来拿些药酒过去给香绮、冬雪、腊梅她们,让她们自己搓揉一下,又帮雨梦推宫活血。一直到杜太医来瞧了,说雨梦是体力透支,伤痛难耐才会晕过去的,休息几天就会好了,这膝盖伤处要每日用药酒搓揉,不然落下病根就麻烦了。德煊一一记下。
小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明白,来回王爷。德煊这才知道,原是自己昨晚在这累得睡着了,雨梦为了能让他好好休息,就让腊梅回了一干来寻他的人,偏巧额娘着了玉容来寻他,也被回了,腊梅又因玉容出言不逊而顶了她几句。这下面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定是玉容这刁奴在额娘面前加油添醋。听说腊梅为此还挨了打,多亏雨梦拼命护住。她们果真是整整跪了一天了。额娘怎能这么狠心,下这样的重手,自己还未远行就已经弄得这样凄惨,只怕自己没被战场上的刀剑伤到,就先担心死了。不,绝不能再让雨梦受到这样的伤害。
德煊帮雨梦掖好被子,看她昏睡着,一时是醒不过来了,便让小唐去凝翠阁让珞琳派小喜或是雁儿前来照应一下,这沁秋苑已是人人皆伤了。而他自己去了宁寿堂,再不去,不知道玉容那刁奴又会搬弄出什么是非来,再说,他必须跟额娘说清楚,不能再这样对梦儿了。这一次他绝不能再妥协。